染了一抹稠血般的殷红,浓郁的弑杀之气疯狂地溢出,嗓音冷沉如霜,道:“她在何处。” 虞樊唇畔露出了一丝慧黠的笑,挟持着宗济步步后退,凝声说道:“你给我准备一艘船,比及我逃出听雨庄,我自会话与圣僧,且放了他之后,你就能知晓太子妃在何处了。” 谢圭璋狭了狭眸,未有真正的反应,只闻宗济道:“虞书记,你可尚未问过贫僧的意见,就妄自替贫僧擅做主张,何理之有?” 虞樊没回过神,身躯陡地一疼,见是宗济抡起那一柄破旧开岔的蒲扇,往他身上大穴一捅而去,虞樊蓦然感受到一阵近乎撕心裂肺的疼痛,青玉短剑「哐当」一声,坠落在地,整个人倒在上。 谢圭璋看了宗济一眼,这位圣僧竟然深藏不露,原来身手卓绝,照实了得。 宗济法师露出一副「剩下的拷问环节就交给你了」的神态。 谢圭璋劲步朝前,见虞樊挣扎着要起身,他一脚捻在对方身上,且摸出一枚火药,放在虞樊口中,摸出火折子,眼尾蘸染一抹阴郁的薄红,衔笑道:“我最后问一遍,赵乐俪在何处。” 火光熹微,照亮了虞樊惊恐怖惧的面容。 湿寒的雨夜,眼前的男子悉身洇散着浓重的水汽,远空处,偶尔有闪电乍起,电光糅合着烛火,照亮了青年淡薄的衣袂,泠泠寒光俨若一枝细腻的工笔,描摹着他峻冷的轮廓,眉庭尽显阴戾之色。 在性命与护主二者之间,虞樊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当下点首如捣蒜。 谢圭璋将火.药从他口中取出,寒声说道:“说。” 虞樊惊魂甫定,忙不迭说道:“护国公以获悉县主下落为由,延请太子妃夤夜时分在流芳院前晤面,我就跟随前去,原以为两人是在水榭内叙话,结果发现,护国公延请太子妃上了船,一路往河崖的方向驶去,转眼到了河中心的位置,我就看到护国公抱起太子妃,将她,将她抛掷在了河中……” 穹顶之上骤然响起来一道惊雷,狂风骤起,整一座船舫,仿佛掐住了咽喉,骤地跌入死寂。 目下雨势正急,江流之上雨水蹉跎,要觅寻到一位被抛入河崖之中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纵使能逃过一劫,生还下来的几率,亦是微乎其微。 谢圭璋眸色黯沉到了极致,此一刻,蓦觉心腔最深处,空了一块,至于空的地方是什么,他并不知道。 他加重了履底的力道,虞樊不堪重负,口中喷出一口污血,宗济劝阻道:“他知晓整个贪墨洗钱的内幕,留他一命可以做证人。” 谢圭璋往河崖的方向凝眺而去,雨势变得轻微,他看清河崖之外半里以内的位置,设有一处水闸。 郴州分有东水关和西水关两个地方,河崖坐东朝西,如此,他所看到的这一处水闸,应当是西水闸。 目下还不是防洪浚河的时期,水闸未开,这就意味着河崖里的水,定不会流入外河。 谢圭璋神情微动,宗济应当是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说:“此人交给贫僧处置便是,你且快去寻人。” 事不宜迟,谢圭璋速速策船而去。 雨风濯濯,濡湿的雨水打湿他的衣襟,寒意冷到了骨子里。 谢圭璋的心,亦如这苍茫空濛的天地,骤然失了一个准确的锚点。 ——赵乐俪,我不准你死。 ——没有我的准允,阴曹也不能带走你。 驱船抵崖,他与船顺着瀑崖直往而下,汹涌的瀑流打湿了他的袖裾,不知搜寻多久,他在迫近水闸的一排栈桥上,看到了一处残灰的樟木桩,有一块东西,在雨丝的濯洗之下,显得熠熠生辉。 谢圭璋一眼就认出,这是玉璜。 他迅疾策船而去,途中嫌船速过慢,他纵身掠入河中,潜游至那残桩近前,顺着那一枚玉璜,他找到了一具冷飕飕的柔软躯体。 是赵乐俪。 谢圭璋将她从河水里抱起来,隔着数层衣料,他能切身感知到,女郎身体如坠冰窟,是通身遍体的冷。 谢圭璋触抚她的脉搏,发现她尚有一息尚存。 他轻声低唤:“赵乐俪。” 女郎没有应。 谢圭璋搂紧她,嗓音添了一丝喑哑:“阿俪。” 两人就像是被遗弃在孤岛上的两叶扁舟,无所凭依。 但他看着她,能想起往日种种,是她重新赋活了他。 他绝不能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