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很想做些什么,但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饶是她此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去苏仙岭白露寺,山顶上守兵重重,凭她一己之力,根本难以突破这种屏障。 心神陷入忧虑之时,磨镜突然道:“知晓我为什么想要杀掉邱振棠吗?” 赵乐俪的眼眸,在晦暝的光影之中慢慢睁大,原来磨镜早已知道,她知道他要药杀邱振棠了。 赵乐俪暂先将自己对谢圭璋性命安危的焦虑,放一放,问道:“为何?” 磨镜眸底掠过一道凛冽的寒芒,道:“因为邱振棠曾经害死了我的未婚妻。” 在赵乐俪微怔的注视之下,磨镜凝声道:“我需要替她报仇。” 赵乐俪畴昔随姨父学医,听他说提点过,弑人救人,生死就只在医者的一念之间,妙手仁心的医者,有时候也会是隐藏起来的刽.子手。 此前,意识到磨镜要杀邱振棠的时候,赵乐俪也觉得很奇诡,磨镜乃是百鬼阁药宗大弟子,如何会与江南一座县城的县爷结下仇隙? 磨镜道:“她名唤夏笙,百鬼阁药宗弟子,长我一岁,是我的师姐。五年前,恭州爆发疟疾,夏笙奉命前去治疾,我本欲打算陪她一同前去,但依凭我的本事,远还没到出师的水准,她说她会平安归来。当时,邱振棠尚未擢迁为郴州知县,还只是恭州府一个从七品的推官。 “夏笙为官府开出了药方子,其中一味药,就需要用到黄芪,夏笙将恭州府大部分的官吏都治好了,循理而言,他们需要拿着这个药方子去治疗百姓。” 话及此,磨镜面上掠过一抹哂色,道:“殊不知,邱振棠提议垄断恭州所有药铺之中的黄芪,高价出售给身陷水火之中的平民百姓,黄芪价昂,一只被炒到计值一块银锭。” “大部分百姓终其一生的积蓄,可能都不够一块银锭,是以,他们根本是买不起的。官府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百姓死于疟疾,而从诸多大富人家的腰带里捞取万贯钱财。简言之,他们一边拿着救人药方大发横财,一边写着漂亮的文书,上奏给宋熹帝,说恭州疟疾已经控制住了。” 赵乐俪静静听着,心一直在朝下跌沉。 自幼时起,她只在姑苏长大,见闻与阅历也仅限于姑苏,一直觉得大璋朝承平日久,但如今听到这一段五年前的旧案,她忍不住感到一阵心悸。 这厢,磨镜继续说道:“夏笙亲自目睹了此况,将这一切都写了下来,意欲回百鬼阁状告他们的行径,但临行那日,他们将她禁拘了起来,不让她回临安。” 赵乐俪听得倒吸一口寒气,说道:“阁主麓娘可有听闻此事?” 一抹恹冷之色,凉薄地拂掠于磨镜的眉庭,他凉冽地笑了一笑,说道:“麓娘?她自然知晓,恭州府给了她整整一百两现成的纹银,她就不会再管夏笙的死活。” 赵乐俪呼吸轻了一轻,忽然回忆起,此前与谢圭璋的对话。 她问他生命之中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人。 他说没有。 她问,阁主麓娘呢? 赵乐俪永远记得他的答案。 谢圭璋轻笑了一声,说,「麓娘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她缄默片晌,说道:“那么,夏笙她……” 磨镜偏了偏眸,眼神飘忽,好像是在看着她,又好像是透过她,看向无限遥远的某个地方。 炉膛内的稠红色烛火,正在不安地扭来扭去,炉锅渐渐地热了起来,渐渐熬熟的药汤,正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儿,有一种沉重的思绪,随之不断发酵。 磨镜拢回了视线,沉默晌久,适才说道:“夏笙不堪忍受官府的压迫与折辱,投缳自尽了。而邱振棠,他被钦赐为「赈灾有功」,擢迁至郴州当了知县。” 短短一句话,一举掀起了千仞风浪。 赵乐俪不知该如何安抚,语言在这样的时刻当中,成为了一种孱弱而单薄的东西,无声胜过有声。 磨镜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寻找机会报仇雪耻,如今,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机会。“ 话至此,他抬眸看向赵乐俪,眸含坚定:“赵姑娘方才亦是听到了,谢圭璋和宗济法师他们被绊住了,性命垂稳,你不想救他们吗?” “邱振棠乃是贪生怕死之辈,只要我能够威胁他的命,不论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这般一来,很可能让谢圭璋他们脱险,这也是我们不受他们掣肘的唯一机会。” 赵乐俪神识怔忪片刻,心下犯了难。 她承认,自己的心开始出现了一丝动摇,并且,随着时间的消逝,这一股动摇的力道,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