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观而去,俨然一具浅灰硬黄的棺椁,楠木质地,上宽下窄,槽口颇深,那呛鼻的、教人难以忍受的气息,就是从槽口之中泛散出来的。 赵乐俪细致地观察一番,恍然大悟,此则用来盛装僧侣粪溺之物的紫姑车。 粪工穿着一席赭褐色的号服,手执一条柳木长鞭,驱赶着两条骡子,一路从半山腰,慢悠悠地驶行至山岭南麓的清华镇。到了镇上,有一些镇民,争先恐后地想要收购出粪工的溺物,但一律被出粪工摇首峻拒了。 赵乐俪见状,不禁捧腹,那紫姑车里所盛之物,实则皆是白花花的银锭,又怎么可能轻卖给黎民百姓。 “因为溺物所散发的气息较重,出粪工一般在夜间行动,这个时辰,将紫姑车运往山下,到镇上贩卖给百姓,正好合适。” 赵乐俪点了点首,若有所思道:“依据紫姑车的容量,差不多能够放下计值五千多两的银锭。” 两人又观摩了一会儿,发现这一辆出粪车,先是在这一座镇上兜了几圈,少顷,确证无人跟随左右,便是将这一辆粪车拉往县衙。 出粪工身后,一直有衙门的快捕与兵丁在护送左右。 赵乐俪算是看清楚了,临武县县衙泰半的官兵,几乎都参与入了一桩洗钱案里。 这一潭水,究竟有多深,她并不清楚。 时候差不多了,谢圭璋一晌搂紧她的腰肢,一晌施展轻功,带她掠上山顶的方塘前。 夜色无瑕,结了寒霜的方塘之上,倒映着一片斑驳错落的黑影。 两人就藏于这一团朦朦胧胧的黑影之中。 赵乐俪抬眸往上望去,佛塔就在不远处,塔外掌了两盏酥油灯,借着细微的橘橙色光线,佛塔逐渐显露出原貌。 塔刹三级,顶设华盖,塔身则是镶石敷绿,基座髹以一圈矾红色彩,塔肚覆以一圈缠枝蕃莲纹。 静观而去,佛塔显出一派庄严圣洁的宝相。 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木屐曳地之声,渐渐响起,由远及近,赵乐俪看清楚了,这应当就是谢圭璋所提到的那位小沙弥,他照旧提着食盒,去佛塔前给宗济法师送晚膳。 赵乐俪目色移向佛塔的塔门前,中午就送去的素粥等物,此刻已然变成了残羹冷炙,小沙弥面上没有太大的情绪,仿佛对此早习以为常。 他将馊冷的午膳搁放入食盒之中,再将热气腾腾的晚膳拿出来,摆放在塔门前。 行云流水地做完这一切,小沙弥就离开了。 赵乐俪无声地凝望着这一切,蓦觉诡异。 谢圭璋道:“待会儿,我会扮成出粪工劫车,引起骚动的时候,清华镇上的所有衙兵皆会聚焦于此,邱振棠和虞樊也会将精力放在山下,磨镜也会拖曳住他们,这个时候,是你夜探佛塔的好时机。” 赵乐俪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紧了一紧,心微微地揪起,偏眸望向他,道:“你会有危险吗?” 他劫走那五千两纹银的同时,抓取所有人的注意力,是在变相地给她制造夜探佛寺的时机。 谢圭璋眼尾轻轻勾了起来,眼褶处盛装着一抹深深浅浅的细光,在月色的髹镀之下,显得清隽而毓秀。 一截劲韧匀亭的手,伸了过来,在她乌绒绒的脑袋上很轻很轻地摸了摸。 男子揉她脑袋的动作,就像是在揉一只狸猫。 甚至是,赵乐俪能够感受到他骨子里所散发出来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