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圭璋削薄的唇畔,噙起了一抹淡寂的笑,云淡风轻地摇了摇首,道:“阁主交代下来的一份委托,刚好也是去郴州才能执行,因于此,阿俪毋须太过担虑。” 赵乐俪抬起雾色浓重的水眸,乌浓的睫羽长细而翘卷,肤白如玉,岑寂秾纤的眼尾垂落下来,衬得她仪姿娴静。 赵乐俪轻声反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谢圭璋眯了眯邃眸,目色轻微朝下挪移,视线的落点聚焦于女郎的唇瓣上,上唇唇瓣极薄,线条朝内细致地收敛,下唇莹润饱满,唇畔却是稍微带了点朝外翘的意味,尤其是蘸染了泪水的湿渍之后,唇瓣亮如镜鉴,俨如一个摄魂夺魄的小钩子,在一颦一笑之间,宁寂地勾撩着观者的心魄。 谢圭璋喉腔一阵枯涩,喉结上下升降了一番,淡声笑道:“自然是这样。” - 其实,当初麓娘寻他叙话,问他那些委托该怎么办,他直说,与郴州相关的委托,他就接,其他的,便是一律不考虑了。 好在麓娘平素吃斋礼佛,炼就了一副处惊不变的脾性,她问他:“你是想要接下那个原雇主的第二份委托?” 谢圭璋对此并没有否认,四两拨千斤地问道:“有何不可?” 麓娘极是清楚谢圭璋此人的秉性,天生反骨,偏执冷愎,一旦认定要做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已经清楚他势必要接下那位素未谋面的雇主的委托了。 麓娘凝声说道:“你来百鬼阁七余年,此则第一次悖逆行规,你可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谢圭璋漫不经心地顶了顶上颚,轻掀狭长入鬓的眼睑,眼周泛散着一圈薄红,不答反问道:“过去数年,我亦是执行过不少任务,不论是委托对象,亦或是刺杀对象,或多或少皆与大内皇室有所牵扯,你当时也并未如此警惕,怎的在这一回,就开始如此慎微?” 麓娘眸底掠过了一抹黯色,显然可见地,谢圭璋此问,真正意义上,算是触碰到了问题的核心动脉。 哪怕他并非百鬼阁真正的掌权者,但每次谈话,都会主动争取到谈话的主动权,让问话者被他牵着鼻子走。 谢圭璋很清楚,过去数年以来,他悖逆过无数次,但麓娘从不曾对此上纲上线,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这一回,她却拿他截和任务这一桩事体说事,此中显然是有内情。 麓娘委实是瞒不可瞒了,淡声说了一句「罢也」,少顷,她从格屉之中抽出了一只明黄戗漆的、上了封条的细口鱼筒,对谢圭璋道:“这位原雇主,除了寄送对赵乐俪的委托书,还额外送来了这一样东西。” 谢圭璋俯眸望去,赫然发现这是皇家诏书专用的信筒,他信手剥开敷了一层油蜡的齿口,戗漆黑釉的筒腹之中,盛装着一轴缃黄色描底的缣帛。 谢圭璋将缣帛徐缓地摊展开去,在盈煌烛火的照彻之下,他适才辨识清楚,这是一封皇诏。 正文部分,书写的,乃系名副其实的瘦金体,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麓娘深晓谢圭璋不精通文言文,适时解释道:“正月廿一日,宋熹帝遭刺,翌日就被宋谟以犯了癫痫为由头,移送入璇玑宫。” 说是皇诏,这一封诏书里,也没有颁发什么命令,只不过是在阐明宫中的一则变数。 一抹异色横掠过谢圭璋的眉庭,道:“能替帝君窃自召发皇旨,这一位委托者,莫非是宫里的人?” 谢圭璋非常清楚,璇玑宫坐落于皇城北部最为偏远的地方,历来诸多不受宠、亦或是遭罹陷害的嫔妃,通常是发落至冷宫。帝王竟是也被遣至璇玑宫,这一桩事体并未传出皇城,应该只有深宫当中的人才知情。 麓娘很惊异,道:“你知晓这一封皇诏,并非帝君之手?” 谢圭璋信手指着正文内容左端的玺印落款,解释道:“一般而言,帝君颁发情势特殊的皇诏,应当是「皇帝信宝」,并且在鱼筒的开封处,额外戳下「四方之宝」,但是,不论是玺印,还是加盖落款,都与寻常的文书全不契合。” 麓娘眼睑微微一动,凝声道,“所以,这位委托人,明面上是委托你保护赵乐俪,暗地里,却暗示宫中局势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且,这些变数指向了宫中的储君。” 麓娘的口吻极其隐晦,谢圭璋已经听明白了,发动宫廷政变的人,正是太子宋谟。 毕竟,皇诏之上的这些玺印,皆是太子专用的。 这也是麓娘不愿谢圭璋去接第二份委托的缘故,宫中形势险峻,诡谲多端,赵乐俪身为太子妃,便是入了宋谟躬自布下的棋局,谢圭璋暗渡她出宫,襄助她脱离险局,这无疑是与贰臣的势力作对,牵一发而动全身,日后必将招致无穷祸患。 谢圭璋将这一封皇诏缓缓阖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