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纸折叠好,笑道:“这种事,似乎并不在雇主交代给你的任务里。” 谢圭璋掀起眼睑:“此番任务所得酬金,与你五五开,如何?” 阁主与杀手之间的分成,素来是三七开,如此巨大的利润,谢圭璋愿意五五开,麓娘没有理由不同意。 她爽快地应承拿了下来,不过,心中到底存有疑窦:“你为何想要调查这枚玉璜?” 谢圭璋一手随性地搭在膝部,一手摩挲着茶盏的杯壁,鸦黑秾纤的眼睫低低垂落下来,云纹案台上的烛火半明半暗,衬得他面容清湛冷白,一半浸入晦暗的阴影之中,另一半展露在橘橙色的光里。 数个时辰以前,他觉察赵乐俪濯身有些久了,意欲进去提醒,甫一转过画屏,隔着雾淙淙的乳白水汽,他看到女郎垂着螓首,额庭抵在纤细的膝窝处,两条藕白的胳膊抱紧自己,腰背上的蝴蝶骨易碎。瓜子般的小脸上,濡湿一片,两个丘峦似的粉白肩头,在隐微地颤动。 她在哭。 谢圭璋目色下移。 女郎的指骨紧紧攥紧着那一块玄色玉璜。 谢圭璋想起她说过的话—— 「能不能把这一枚玉璜还给我,它对我很重要。」 不知为何,觉得她有些楚楚可怜。 …… 谢圭璋摒除芜杂的思绪,对麓娘道:“查罢,我回去一趟。” 麓娘嘱咐他:“你今后出行务必小心,你劫走了太子妃,坏了宋谟那一夜弑君篡位的筹谋,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如今,满街告示墙上都是谢圭璋的通缉令,三市被禁军和巡检司封锁,不寻到赵乐俪,太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一抹哂意掠过谢圭璋的眉庭,他没有接话,只是朝着东市的方向一望,月色如水,他倏然思及了什么,问:“这近处可有履店?” - 悬月当空,雪霰飘摇,已然是二更时分。 赵乐俪解开缠缚在骨腕上的绳索,由于双足是自由的,她很快离开床榻,赤足在铺着绒毯的地上疾行。 她不知晓谢圭璋去何处,但在目下的情状之中,他并不在,这是她逃离的机会。 客栈内外都是禁军,她可以让禁军送她回家。赵闵知晓她的情况,纵使再如何不通人情,看在父女一场,总不至于会赶她离开,多少会收留她一夜罢。 赵乐俪如此想着,先往外间行去,冷然发觉,门是朝内反锁住的,一枚鎏银绣纹铜锁悬挂其上,任凭她如何整饬,门始终岿然不动。 赵乐俪拼命敲门,急声呼救,外面始终无人相应。 肯定是谢圭璋打点好了外面的堂倌,亦或者是他在外处安插了线人,这些蛰藏在暗中的人,会不会在窥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来,正门是行不通的。 赵乐俪侧过身,抬起眼睫,朝着支摘窗望过去。 窗扇半掩,些微细碎的雪粒飘散了进来,几绺皎洁的月色,斜斜地洒照入内,掩映在绒毯上的细腻纹理上,远观而去,绒毯上俨若盛开出一枝一枝的雪莲。 赵乐俪赤足蹚过这一片如水似雾的月色,静立在窗槛前,纤纤素手抚捻于窗槛边缘,俯眸朝下望去。 只见下面是一条曲折如羊肠般的巷道,错综复杂,因为没有点灯,空气幽晦黯淡,唯有巷口处有禁军举着风气灯在把守。 从她所在的上房,抵达地面,拢共有三四丈左右。 这般纵跳下去的话…… 一滴冷汗沿着赵乐俪的额庭处滑落下来,砸在窗沿上。 委实太危险了。 谢圭璋是有意为之,觉得她在这般高的地方,定是不敢跳。 赵乐俪咬了咬牙。 目下谢圭璋并不在身边,这是她难得的一次的机会。 她思忖一番,倏地计上心头,踅回床榻前,扯了床帐和衾被,也将散落在地面上的绳索捡拾起来,将搜集到的东西,两端各自缠绑成一个拧结。 赵乐俪将它们绑在一起,制作成一个较粗的绳索,粗略丈量长度,让她从高处落在地上,是基本不成问题的。 赵乐俪在窗槛处,细细缠下一个死结,迩后,将剩下的绳子朝窗槛外抛下去。 她一晌手捻紧绳子,一晌小心翼翼地探身出去。 糅合着雪碎和寒霜的风,滚滚袭来,吹乱了女郎的发丝和裙裾,下挪的过程,艰涩而缓慢,她捻着绳子的手,被磨得泛了一圈淤红。 比及双足安稳坠地之时,赵乐俪对这个人间世中有了实感。 当下没有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