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子仍维持着一抹似笑非笑,似凉透的薄刃。 凤姑心虚地想,莫不是被看出了什么。 又想到除了田簌和在将军府长大这一条谎言,其他均已过了明路,生出几分底气。 其实,伪造田簌和自小养在将军府的经历不难,难办的是让宫廷接纳她这个半吊子的身份。 嘴上说将军视若己出,而盛月斋年纪太小。到底说不说得过去,还得皇帝点头。 好在老夫人拉下面子进宫找太后说项,这才以这种方式保住了月斋姑娘。 只是事情太过顺利,顺利得让夫人觉得,把簌和这个女儿推进宫亏大了。 甚至生出,早知如此随便找个女子兴许也能成的想法。 可当真那样行事会结出什么果,没有人知道。 无论如何,自己不能露出心虚来。 凤姑拿出多年修炼出的涵养,平心静气,默默挺直了脊梁。 小叶子站在小山子略靠后一只脚的位置,摆出几分内侍威严朗声开口: “小的奉命来教导规矩,记住了,是陛下的规矩,而非宫廷的规矩。大姑娘仔细听,这可关系着您头上的脑袋。” 田簌和立刻坐得一本正经。 凤姑看在眼里,昨日她加紧给姑娘培训过行卧坐立的礼仪,眼下,姑娘整个人如绷紧的琴弦,有些矫枉过正。 要是以这样的姿势坐上一天,估计累得够呛。 她这边担忧地想着,忽然发现小山子人已不在厅堂。 凤姑不敢放任他乱转,低头退到门边,追出去寻找,恰好见到一抹玄色衣角消失在姑娘闺房。 他一个公公进去做甚? 凤姑心里疑窦丛生,紧随其后进去。 进去便见小山子站在窗户边的高几旁,面前摆放两盆盆栽。 她搓开僵硬的脸,挤出笑来,放重步子走过去。 小山子许是听见她刻意放出的脚步声,轻飘飘朝她看来,眼神坦然,仿佛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反倒隐隐习惯性带着压迫感。 真是离奇,这内侍眼神怎么比将军还凛然? 凤姑浅笑提醒他:“公公可是走错地方了?” 这话摆明了给对方递台阶过去,不论他怀揣什么目的都该见好就收。 小山子留给她一个冷漠的侧脸,神色自若。 凤姑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却被冷冷扫一眼。 那一眼,鸦羽长睫淡拂瞥开,雷霆为之一震,生生慑住她抬起的脚。 脚又缩了回去。 这小山子公公在内廷名不经传,怎规矩还多,竟然不让人靠近说话。 无法,她站在原地道:“公公可是觉得这两盆植物不妥?” 兴许是问到点子上了,小山子指腹托起叶片,慢悠悠问:“盛大姑娘养的?” 见他感兴趣,凤姑殷切回答:“是,这两盆深得姑娘喜欢,乃是亲自照……” 话未说完,小山子打断她:“搬去厅堂摆着。” 凤姑松了口气,“原来您是觉得厅堂缺两株生机啊。” 她利索抱起君子兰,客气道:“茑萝就有劳您了。”都是做下人的,平日应该都是干惯了活的。 厅堂这边,簌和听小叶子讲规矩,听得晕头转向…… 太多了。 比她进将军府时的规矩还要多。 她原本还对进宫后的境遇心存侥幸,眼下却只觉命不久矣,稍微行差踏错,就是死。 小叶子公公讲到“皇帝的寝殿任何人非召不得靠近”,话音戛然而止。 田簌和手中紫毫跟着一顿,一滴墨汁滴落,沁出纸张的纹理。 她疑惑抬头。 小叶子微张着嘴,两眼圆瞪,好似看见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她顺着他的视线往门外打量。 凤姑和小山子一人抱着一个花盆走过来,走近些许,越发眼熟。 这不是她屋里那两个聒噪的家伙吗?怎么把它们放出来了? 正愣神之际,小叶子怒气冲冲呵斥:“放肆。” 这一声暴呵,可吓坏了田簌和。 她半是惊慌半是疑惑,退开椅子,腾地惊站起。 后知后觉发现,凶的不是自己。 小叶子大步流星往门口走去,佝偻下腰,颤颤巍巍接过小山子手里的花盆,对凤姑劈头盖脸数落:“你、你怎么能让他干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