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查验文牒,他早就坠马了。 等到第二天他死透了,被人发现,则可以谎称他昨夜饮酒过多一时不慎,将下毒一事轻轻揭过。 此人既掌握着金吾卫的换防详细安排,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他的马动手脚,还丝毫不担心被报复······ 除了龙椅上的那位,还能有谁? 楚澈始终不能理解,他这个表弟怎么这几年开始对他赶尽杀绝。小时候在宫里一起长大的时候还很可爱,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副杀人不眨眼的样子? 楚澈深沉地觉得,皇权真是能吃人的东西,吃进去个有血有肉的人,吐出来个面目全非的怪物。 他又接着问:“你为何随身携带银针?难道还有人想害你吗?” 沈知予道:“只不过是有相熟的人在太医院,他给我些银针药物紧急时刻用作自保罢了。” 此话倒并不是说谎,太医院孟熙正是她的旧日相识,袖中毒箭、银针、女扮男装时一些用来易容掩人耳目的药水都是孟熙留给她防身之物。孟熙出身杏林世家,因卷入前朝皇室倾轧而被灭门,被她母亲收留,一直暗中资助他长大。 沈知予同孟熙可以说是一同长大,虽然见面交集不多,但因着母亲这层关系,两人情同兄妹,算是沈知予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沈知予也是心惊,她只是跟楚澈的生活有了这么一点点微小的交集,就瞥见如此刀光剑影。 又有谁的生活是容易的呢?不过是各人吃各人的苦。 “世子今日失了马,何不在下官这里歇息一晚呢?”沈知予提议。 楚王府和成乐侯府各在京城一边,若无车马,算得上是路途十分遥远,若走回去都快天亮了,何况还有宵禁,他也不能去客栈投宿,沈知予自然不能强行赶人走。另一方面,她还顾虑着楚澈之前疑心她是女子一事,主动邀约暂住应该能打消部分疑虑。 楚澈却道:“哦?可是想跟本世子抵足而眠?那本世子便遂了你的愿。” 沈知予脸色有些涨红,所幸油灯昏暗,看不大出来:“下官怎么敢占世子的便宜?自然是您睡正床我睡偏床了。” 所谓卧房,其实也就是书房里面摆了一大一小两张床。她一个人住,处理完当天的工作倒头就睡,倒也没什么拘束。 但楚澈身型高大,空间便有些狭小了。 沈知予小声道:“下官这里条件简陋,还望世子殿下莫要见怪。” 楚澈的目光却已经飘到了沈知予的书架上。一排排的书整理得整整齐齐,翻阅多的已经有了破损痕迹,主人进行了精心的修缮。 沈知予在楚澈心中的形象瞬间从“钻营取巧精通朝中人际关系的贼人”变成了“两袖清风刻苦攻读终于金榜题名的励志才子”。 楚澈道:“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勤勉,把书读穿也不过如此吧?” 沈知予还以为楚澈又要嘲笑她穷,没想到是感叹她的勤奋:“下官虽然人微言轻,但好歹也是今年新科探花,苦苦读书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楚澈却突然激动起来:“探花郎!你好厉害啊!” 他语气中又带着一丝苦涩:“可惜我此生应该是与科举无缘了,不然的话,真想去试试自己有几分真才实学!” 为了公平起见,本朝规定有世袭勋爵者不得通过科举入仕,楚澈的确是体会不到骑马游街那一瞬间的春风得意了。 沈知予安慰道:“世子殿下出身高贵,即使想入朝为官也不必经历科举,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呢。更何况,考科举得悬梁刺股、囊萤映雪,亲自经历一遍才能懂得其中苦楚,而世人只不过是看到金榜题名的那一瞬间。” 楚澈沉默半晌才道:“如果我有选择,也许还是更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吧。” 沈知予有点无语,这是什么何不食肉糜的想法?当然她只敢在心里这么腹诽,面上不敢露出一点端倪。 楚澈仿佛开始自言自语:“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九品小官不知道要爬几年才能上朝,还得有个天赐的机缘才能封侯封王,即使说了你大概也不会理解的吧。” 沈知予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刚刚冒出来的一点点微弱的同情咽回肚子里。 就这?谁稀罕可怜他! 熄灯之后,沈知予左思右想一番,觉得楚澈并没有任何动机对她动手动脚,再加之才面见皇上身心俱疲,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发出清清浅浅均匀的呼吸声。 楚澈当然是不可能在这种地方随随便便就安然入睡的。 他凌空比了一个手势,只见一人从黑暗中出现:“世子殿下,有何吩咐?” “青霜,探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