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奴仆骇得倒吸了口凉气,大娘子竟敢如斯对郎主说话,真真是胆大包天。 “尔等都退下,各归各位。” 慕成瀚对一众奴仆摆了摆手,沉声屏退后,看着大气都不敢喘的他们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这才把视线重新投到长女的身上。 “你说的没错,家规的确不分人。”他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幺女的发丝,脸上无甚表情,只平静述道:“纵使芳漪是嫡女,但她没有经过我的允许私入书房重地,属违逆家规,必罚无疑!”继而对惴惴立在旁的杜氏淡声嘱咐:“待芳漪的伤将养好些,便罚她进祠堂跪两个时辰再抄写三遍《论语》。” 慕成瀚余光定定凝向长女窃喜含笑的眼梢,眸底闪过一缕失望同厌恶。 女孩儿如愿以偿,绽开灿烂的笑容,‘阿耶英明’四个字尚在舌尖打转未及吐露,遽尔被一句突如其来的话骇住神魂。 “既然罚完芳漪,那么不妨把偷偷潜进书房害她受伤的罪魁祸首一并惩处了,菲淼你说可好?这个人胆敢潜入书房谋害芳漪,若要论家规家法你觉得哪项更合适?是直接抽八十鞭子?抑或是绑了送进府衙的牢狱!” “阿耶您……”慕菲淼脊背上冒出冷汗,汗毛倒竖,内心惶恐交加。 抬手捏了捏眉心,慕成瀚嗤笑出声,怒容渐现,“莫非你当真以为,为父丝毫不知内情?如此不堪登上大雅之堂的拙劣手段便以为无人知晓,无人能猜透?” 久经商场数载,区区小伎俩又岂会蒙蔽他,戕害手足是他毕生最痛恨寒心的,如今长女以阴私手段伤害幺女,难保他日不会做出更令人齿寒之事。 他不得不…… “夫君!” 主母杜若浅清晰捕捉到慕成瀚眼底肆虐的暴戾,暗暗惊骇的同时怀抱女儿,望向神情惊惶的庶女,骤然明悟。 她的一颗心彻底凉透,眉宇间透露出失望之色,不明白为何自己殚精竭虑去栽培她,反倒养出仇来坑害了自己的女儿。 她低低叹息了声,扭过头道:“夫君先消消气,菲淼终究年幼,心智尚未成熟才犯下此等事。依我看便罚她接连三日在祠堂里抄诵《孝经》三遍,每日再匀出一个时辰静坐反省。” 身为当家主母有必要维系府中和睦,有些事情庶女的确是大错特错,但若扭转及时相信仍有挽回的余地。 毕竟这么多年养在膝下,终究产生了些感情,不至最后一步,任谁都下不了狠手。 然而,她完全低估了庶女长年累月积蓄的满腔恨意。 “凭什么!你凭什么罚我!”慕菲淼像是魔障住,疯狂地尖叫起来,目露怨怼。 紧接着发了狂似,把身上佩戴的玉佩、禁步、发饰一股脑卸除,恨恨地扔到地上,癫笑道:“你给的这些东西我从不稀罕,我不屑要!” 这个贯会装腔作势的女人,平素表露的温柔和蔼不过是假象。 她定是恨毒了自己降生成为庶长女,想要借机残害,可怜姨娘还给她的伪善所蒙骗,谆谆告诫自己要好好侍奉她,未来以此谋求一份锦绣前程,简直可笑! 手把手教导自己识文断字、吟诗作赋如何?平日里待遇比照着嫡女又如何? 她对自己全部的好,不过是在人前人后为彰显出宽容的胸襟罢了。 身为庶长女,在府内长辈面前仅仅是件可以拿来对外人展示炫耀的物品,一件随她们意愿雕琢打造的物品,亦是件等待时机成熟后可以拱手送予他人的物品! 别府正值桃李年华的庶女,在最美好的年纪里被家人送给年迈的朝廷官员为妾。那一把年纪都足够当自己的祖父,算算身边有多少的人是为了利益,不惜拿庶女送礼做顺水人情。 在别人的府邸中她已窥到过数回,青葱美貌的可怜庶女苦苦哀求主母,不惜跪叩到额头出血印,而平素看似和蔼慈祥的主母只冷冷睥睨,叫来使女婆子把庶女拉回房妆扮。 待夜幕降临由几个人匆匆送进官员的府邸,庶女在他们手中从始至终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冷冷乜斜着嫡母,慕菲淼眼睛赤红,如同一匹桀骜的小狼,对所有亲人皆抱以恶意的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