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焉与江祈并没有多少话可以说。 江祈不是十一二的垂髫小儿,早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不需要别人忧心劝导。 但江焉还是在永安郡主府待至酉时,才在江祈如坐针毡的状态下离去。 虽然从永安郡主府离开,他却没有立即回宫。 他停在原地,极力克制才没有调转脚步前往苏府。他神色平静,只是有时觉得自己离发疯只差咫尺。 他该回宫,看奏章,或者沐浴,用膳也好。只要不去接近清机…… 他什么都清楚,可他终究没能克制住,命人暗里探查清机此刻在做什么。 她说了的,花朝节已做好安排。 就算他不至,她今日也不会打破安排。 已经命人去探查清机此刻在做什么,其他的都不许了……江焉遏制住所有心绪,径直回宫。 在等待有关她的消息时,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处理政事。却发现少了份公文。 明昙恰时奉茶,立刻禀道:“苏大人辰时末入宫,进殿取走了一份公文,吩咐奴婢务必告知陛下。” 江焉怔愣,今日她竟来过了? 她不是……花朝节有安排么? “她只是来取公文么?”江焉根本遏制不了想探知更多与清机相关的欲望。 可是明昙点头:“大人来去很快,似乎找到就走了。” 她连停都没有停留。 江焉茫然间,心头一片空落落。 即使她常常会入殿回禀,可总是来去匆匆,再也回不到当年与他秉烛批阅奏章到深夜的静谧安然。 他想她多留一会儿,再留一会儿,就算整日都在雍和殿中,他也无法满足。 可就算他不在,她也匆匆便走了。 她像只挑剔的鸟儿,不会在不喜欢的树木上停留。 江焉痛苦不堪,然而只能全部抑在心底,他神色平静,命德福进来研墨铺纸,提袖缓缓落笔。 在他写完一个字时,他派出去的人前来回禀:“禀陛下,苏相从城外回了趟苏府,而后出门,前往一处叫辛园的园子,一刻钟后,顾扶危大人引苏相入门。” 墨玉狼毫,刹那间断裂在江焉泛白骨节间,掉落到端端正正宁静平和的字迹上。 满殿森然,他却突兀笑了一声。 清机……你果真便对顾扶危如此另眼相待么。 辛园内。 苏清机容色平静而冷静,与对面的顾扶危陈述:“我那位朋友近日有所确认,那人并没有另觅良缘,非但如此,仍对我那位朋友痴心不改。” 这是好事,按理苏相不该是这种情态,顾扶危隐隐有所预感,果然听到他继续说:“他对她痴心不改,相见时却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般划清界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暗地里却相思成疾,苦苦克制。” “这是,为何?” 难怪惊才绝艳的苏相都如此苦恼,这委实是很复杂,顾扶危也答不出。 辛园内一时沉寂下来。 苏清机终于明悟,她似乎的确有些好掌控。 明明与她无甚关系,只要当做不知便可以,可她此刻却在想要弄清楚究竟为何,仿佛只有明白江焉这样做的缘由,她才能结案归档,走下一步。 苏清机不再思索江焉的缘由,她垂下眸,缓缓问另一个问题:“倘若有个人,他对你一片痴心,容貌品行都十分不错,与你相处也甚为融洽,若要你长长久久与他在一起,你约莫也不为难。” “如果是你,你会喜欢他么?” 顾扶危一直在留意苏清机的神色,周身萦绕的沉郁几乎要化为实质,他终于后知后觉,也许从始至终都没有所谓的……“朋友”。 那个朋友,就是苏相自己。 现在听到苏相这样问,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 顾扶危慎之又慎,极郑重答道:“喜欢与否,只与自己心意有关,与他人是无关的,无论他人做何说辞,都不会是您那位朋友真正心中所想,古言‘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大约能表下官一二之见。” 苏清机沉默。 她如何不明白顾扶危说的道理,可她竟还是问出了这样愚蠢的问题。 在她沉默的时间里,顾扶危也在暗暗思忖,京城中大胆明艳到敢当面示爱的小姐应当……不多,尤其,还是对苏相示爱。 他想起曾听过的一则风流传闻,虽然他令人不许传,但此时此境来看,竟有可能是真的。 永安郡主与苏相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