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轰然一声,一切水落石出。 他亲手为她做素舆,情急之下罔顾君臣体面抱她跑去御医署,夜色中想也未想的以身相护,强留她在御驾上休憩,乃至清洺汤浴的种种,皆是因为—— ——他心悦她。 所以一路上都想方设法与她独处,初次换药的那个黄昏,他仅着寸缕,每个动作表情都丝滑得恰到好处,处处都让她怀疑是自己大不敬想多了,还有,御医署中,他咽回去的那半句。 不是说她时运不济倒霉,他低声喃喃的那句话是,苦命鸳鸯。 “苏——卿?”他拉长了话音,眉眼笑着,深处却有着探究,“你听到朕说什么了么?” 苏清机心乱如麻,竟连与他对视都不敢,眼瞳低下来,对着面前茶盏,强迫着无奈话音,“臣总觉得,他们有备而来,怎么匆匆就走了?” 江焉心头一跳。 他们所为,不过是想亲自探知他与当朝左相是不是有私情瓜葛。 她迟钝,不开窍,就是仗着这一点,江焉才敢几次三番当着她的面对那些人做似是而非的回答。 可她俨然似木头不开情窍是一回事,聪明透顶又是另一回事。 方才礼部侍郎口不择言,即使他已以最快的速度遮掩,可她现在说,她觉得不对劲。 “整顿内宫,处置禁军,再则神策营中之事,来了行宫却又不见提,他们心中恐是有疑窦。”江焉如常说着,余光全紧盯着她的眸。 她微微颦眉,似依着他的话思索了下,很快摇头,“臣觉得不像。” 江焉的心高高悬起,听她又严谨道:“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究竟何异,等等再看吧。” 宛若劫后余生,江焉心中缓缓松了口气,颔首,“你自定夺便好。” 他说完,望着一无所知端起茶盏的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恍惚。 明明自己比任何人都想她明晓他的心意,不是吗? 可事到临头,他却紧张惊惧,生怕被她察觉蛛丝马迹。 既想她知道,又怕她真的知道。 他的一颗心被她反复拉扯,而她却在彼岸静静品茗,什么都没做一样。 江焉生来是皇子,哪怕做了十年傀儡,这辈子也没有过低微至此之时。 他静了片刻,听到自己胸腔中紧促的心跳,每寸骨每寸血都在昭示着,与她在一起,他有多欢喜。 江焉缓缓扬起眉,轻笑着步到她身侧,“罢了,他们终归无关紧要。苏卿还没回答朕,要不要到那儿去看风景。” 修长手指将扇一合,逍逍遥遥指了个方向。 清扬带笑的语调,温淡浅染的沉香,隐约拂过她手背的衣袖。 苏清机如芒在背。 她拖着僵硬的身子,与化成石头般不敢收回的那只手,极难察觉地往一边避退了毫分,稳着声拒绝:“臣在这里也一样赏景,还有茶点享用。” 江焉闻言,忍俊不禁,果真不愧是批奏章要用宵夜排遣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他也不勉强她了,而是随着就在她一边提衣坐下,也拈了块点心,不防却与她的手指撞上。 酥麻从指尖窜流到心尖,江焉慢慢地,若无其事收回手,将点心送进口中品尝。 点心泛着茶味,清爽解涩,他却从中尝出了甜味。 碰到她的手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离开,苏清机余光控制不住地看他。 他举止自然,然而唇角却牵起压不下来的几分笑,这笑在品尝点心时蔓延到眸底,是毋庸置疑的,很欢喜。 苏清机脑子嗡响,心乱如麻。 上一次在围场时,他也是这样吗?从前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她不记得的,他都…… 思绪一凝,她简直慌乱起来。 几次为他上药时,还有他的绛紫外袍滑落那次,她的吐息…… 苏清机不敢再想下去。 在她一无所觉时,她究竟越界过多少次? 每一次,他都装聋作哑,暗自欢喜享受。 “不喜欢这茶点?” 问询响在耳畔,苏清机险些失手,捏碎了手中点心。 她勉强摇摇头,镇定低下眸,“臣想起桩事,不知办得怎么样了。” 苏清机日理万机,大大小小的事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这几日伤了腿,不问世事,已然是很难得。 江焉思及此,对方才几人又生出许多不满来。 若不是他们七嘴八舌说事,怎么会惹得苏清机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