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啁鸟鸣声向林中隐去,晚风吹拂,天边残霞若绮。 林若雪脚步顿在前方,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有古寺悠远的钟磬声传来,她目光愣愣地回过头去。 “你要娶我?” 她懵然地开口问他,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却又不是重复。 “是,我要娶你。” 江淮上前走了一步,不像是说笑,清俊面目上现出一层坚毅的神色来。 林若雪又呆在那里,目光焕然。 半晌,忽又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来。 “为何?” 她站在那里笑得微微躬起腰。面上泪痕未干,她又笑得热烈,反而现出一种诡谲的美感,似乎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 “你笑什么?” 江淮被她笑得皱起了眉,抿了抿唇又正色道:“你方才说了,你今后或有婚嫁之虞。” “那你嫁给我不就好了,我可以娶你。” 少年站在那里,一字一句声色倔强,风吹起他衣袍猎猎。 林若雪又顷刻间止住了笑,站在原地喃喃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可以娶我……” 说得好轻巧。 “江淮,你是什么身份?” 她忽然间抬起头来,哭笑都退却,面容十分平静地望着他。 “我……” 江淮只定定望着她,说不出话。不解她是何意,不知如何开口。 “看来您自己都忘了。” 林若雪笑看着她,风拂起她鬓边发丝飘扬。 “您是江小侯,安平侯唯一的嫡子,满京城数一数二的贵胄王孙。” “那又如何?” 不知为何,江淮似乎是本能地不愿去听她这些话,挑眉不悦道。 “而我,不过是败了家又没了爹,跟着落魄兄母寄居侯府,仰仗着侯爷侯夫人的怜惜过活的人罢了。” 林若雪清浅地笑了一下,夕阳下却显得苍凉。 “你我本就,云泥之别。” 江淮抬眼望她,似是怔在了那里。 “您瞧着我受欺负了可怜,怕我日后嫁不出去,一句话就想把我收了,我知道,这是善举,我该道谢。” “但您却错看了我。” 江淮原本对她这样恭敬疏离的称呼很是不喜,可此刻只定定望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若雪却将目光收去别处,幽幽地望着天暮边渐行渐远的云。 “我不到十岁便被抄了家没了爹,我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过得不会很容易。我也知道以我这样的家世,门第高悬的世家也很难瞧得上我。” “原先的奶娘都说,像我这样的女子,以后能嫁与清贵之家收作一房侧室,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她顿住,忽而转眼望向一直默然着的江小侯。 “可我就是不愿意。” 少女眸中清亮,她定定地直视着他的双眼,风吹起她衣衫飘扬。 “小侯爷怜惜我愿意娶我本该是天大的福分。可这样的怜惜,我却不愿意要。” “林若雪今生可以不求荣华富贵,忍得了粗茶淡饭一生布衣。但我唯独,要我夫君真心待我,不因我容貌而偏幸,不以我色衰而爱弛。我要他娶我,只是缘由真心喜欢我,欣赏我,想他一生都有我。” “而不是赏赐我,抬举我,救我亦或者是…….” 她眸中有不明神色闪过,却又逐渐暗淡下来:“可怜我。” 江淮的唇不觉地颤了一下。 少女望着他的目光温婉却寒凉,他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彼时,十四岁的江小侯怎样也想不通,这样的情愫为何明明燃起了却又似将要熄灭,分明胸有烈火为何却会被少女的几句诘问雨打风吹去。 他只能定定地望着她,心中似有许多话,连他自己都不知晓这样的情绪名为何物,是欣赏吗,是怜惜吗,他辨不清,也说不出。 她就在他眼前,可他觉得那道影子忽远忽近,望不真切。 只能用那样前风光无两的十四年间从未出现的木然神情定定地望着她,直到她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所以,小侯爷你…..” “了然自己的想法吗,辩得出待我的心意吗,这样轻巧地就说要娶我的话。” “当我林若雪是什么人。” 她望着他,苦笑了下,眸光又向下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