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看上去很是新鲜别致。 还有那庾五郎,来去得匆忙,脸都没有看得太清。但是稍稍站在那里,说话的声音,行止的容仪,已经足以勾勒出一个翩翩公子的形象了。 “小娘子在想什么?”素荣替她松开髻子,慢慢把长发梳顺,故意“咦”了一声,“这么热么?小娘子的脸怎么红了?” 虔意忙伸手握着双颊,小心翼翼环视一圈,见屋子里没有旁人才稍稍放下心来,埋怨道,“小点声!” 素荣自幼跟在她身边,是知道她心思的。小郎君小娘子们稍稍一眼,便有道不尽的旖旎风流。尚未出阁的女孩子,除了家里的兄弟之外,很少得见外男。譬如今日太夫人之所以动了气,也有小娘子在宣国公面前过于鲁莽不矜的缘故。 可是这是不能阻挡的呀。眼前完全鲜活的生命,并不是无知草木或者静物——草木感于时序,甚至不能以无知来称呼。腊尽春回,花就是要开,年轻男女之间的情愫委婉又美好,都是那一些理俗夫子不解风情,有甚意思! 不过那庾五郎真无愧誉满京城,只可惜太夫人偏不作美,把小娘子支出门,反倒让那位幺姑娘抢了先。细细的风从窗隙里透进来,混着灯火反倒烘出一种令人依赖的温馨。素荣见屋子里没别人,轻轻挨着她,果真小声问,“小娘子,你觉得,是庾五郎好看些,还是宣国公好看些?” “好问题,”早就想一吐为快了,只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虔意托着下巴仔细回想,“庾五郎么……真有股书生气,可恨我早晨没太看清,但是谈吐言行是极诚恳的,”她自顾自沉浸似的说着,嘴角甚至都微微向上扬,月光便照在她的脸上,“但是他和潍州来的那位哥哥又不一样,嗯,一个更内敛,一个更飞扬。” “二哥儿不也是读书人。”素荣似懂非懂。 “别提了。”虔意扫兴地将手往脑门儿上一拍,“你不知道我那二哥哥单名一个混字?你还指望他能有什么气质。” 素荣顺势问,“那宣国公呢?” 宣国公? 乍然听见这三个字,不知怎么,觉得又熟悉又陌生。明明这半天的不顺都是由他引起,可是若说提起他马上会想到什么的话,在脑海里浮现的,大抵就是那一双极分明修长的手,从宽阔的袍袖间伸出来,优雅地托着茶盏,露出紫色公服的一痕。 也不知是夜风搅乱还是旁的,她心里忽然乱糟糟的,不自觉伸手捻着发梢打转儿,草草按下涌动的心绪,随口骂,“那个五瘟使!” 主仆正说话间,放下的支窗外传来使女的声音,“小娘子,哥儿姐儿送东西来了。” 虔意看了眼素荣,素荣会意,放下梳子扬声说,“快进来吧。” 孙妈妈原本在看炭火,刚伸出铁箸碰到一块伏手的物什,就知道是有人趁她不在埋了芋头。眉头立时一蹙,便看见几个使女捧着东西进来了。 孙妈妈迎上去,叫他们将物什轻轻放好,虔意已带着素荣从屏风后出来了,为首的使女轻巧福了福,看着眼熟,应该是大哥哥身边的,“哥儿让奴婢送这个来给小娘子,可巧看见好几路人在门外呢,哥儿姐儿屋里都来了人,奴婢想着小娘子怕是快要歇下了,再一层层进来回事未免麻烦,就都给您带进来。” 虔意欣喜万分,回头看孙妈妈一眼,孙妈妈会意,就去开柜子拿赏银。她继而笑着说,“难为大哥哥费心。对了,下午阿么送的果子,给五妹妹送一些去。我看她夜里没吃什么,稍稍垫一垫,却也别贪多。” 那使女办事利索,接过银子脆生生道“谢小娘子赏”,便在素荣的接引下拿糕点去了。 大哥哥送的是一小瓶橙花露,这物件难得,费的花多,能蒸出来的却很少,得来要讲求缘法。二哥哥送她个绒线老鼠,因为她属鼠,估计是刚刚回来顺手在货郎架上买的,夜里看倒像是真的,毛茸茸地甚是吓人。虔意拎着尾巴在手里把玩,却见锦盒之下还压着张字条。 孙妈妈正在打发来送东西的家仆,素荣带着人分糕点去了,屋子里就她一个。她以为二哥哥又写了什么歪诗来取笑她,没想到却是一方极清丽雅致的方笺,落笔如漆,小楷端正分明,带着清隽之气。 写的乃是:报答春光知有处,应须美酒送生涯。 即将到来的春天这么好,所以请不要太过沉溺于悲伤,虽无美酒但举杯遥贺,请尽情地享受和拥抱它吧。 居室以疏朗有致为要,故而其中陈设器物大多都有着简洁明朗的线条。虔意愣了愣。这不是二哥哥的字,二哥哥寻常写字字如其名,带着些疏狂不羁的气质,这一张帖子却规整谨严,令人想起那日在萱寿堂中,光华流转的棠棣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