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予微定睛一看,在张梦桂手中的,赫然是一锭金子。 张梦桂是个小财迷,无论是在她心智失常之前,还是在她心智失常之后;对于金钱的痴迷好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生来就是要做生意的。 “哪儿来的?”云予微笑着问。 张梦桂有金子并不意外,如今京城里,十间铺子里,倒有七八间姓张,张梦桂的张。 张家祖父出身不高,但极善钻营,到了张梦桂这一代,张家已是极富。 张家不仅富了,也并不忘本,年年冬天设粥棚施粥,美名远洋;去岁冬日大雪,东南雪灾严重,逃难者无数,朝廷也曾数次赈灾,但都于事无补。张父高义,直接捐银一万两,还不算捐送的其他物资。 故而,去岁雪灾,张家算是大功臣。 张家已然极富,皇家若是赏赐金银便显得诚意不足;于是,张家如今已挂了“皇商”的头衔,女儿更是进了宫里做娘娘。 这对于普通的商贾人家而言,确实属于是皇恩浩荡了。 张梦桂能在鸩酒之下留得一命,除了她临死之前的忏悔,她巨富的娘家,恐怕也是原因之一。 宁昭如今登基时间不长,权柄未稳;国库虽然算不上空虚,但户部也天天哭穷,再者——谁又会嫌钱多呢? 留着张梦桂的命,好处实在太多。 云予微不想去深思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被困在宫中,能见着一个活生生的张梦桂,已是心满意足——她会想办法让张梦桂恢复正常。宫中的日子也漫长,她有无数调配药方的时间去浪费。 “送给姐姐。”张梦桂举着那锭金子,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眼睛却是拉丝一般,半点儿不能从金子上面移开。 云予微不由地笑了出来。 “你留着吧,”她伸手摸了摸张梦桂的头,像是在抚摸一个真正的小孩子,“我不要。” “是你不要的哦。”张梦桂立马眉开眼笑,迅速地将那锭金子给收了回去,动作之快,生怕云予微下一秒反悔。 “这可是我自己赚的。”张梦桂笑嘻嘻道,“我一赚到钱,就想分给姐姐。是姐姐自己不要的,不是我不分给姐姐。” 云予微这下彻底被逗笑了:“是是是,是我不要的。那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赚来的?” 提到了赚钱经历,张梦桂立马就来了精神,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原来,昨日张梦桂在漪兰轩外面玩,偶然地遇见了卫如筝。 漪兰轩外有一片竹林,如今夏日,竹林愈发茂密,青翠欲滴。 一条小路蜿蜒,从竹林中间通往了一个小亭子,即是竹影亭。 漪兰轩,竹影亭,无论名字还是构造,都极为风雅。 只是之前住了秋言这个胆小怕事的秋美人,从不肯轻易出门,怕惹是非上身;如今又住了张梦桂这个掉进了钱眼子里的张贵人,每天只爱数金子银子,兰花与竹子与她有缘无分。 故而这漪兰轩外的风景总是无人欣赏。 自从张梦桂心智有失之后,漪兰轩外倒是经常多了张梦桂的身影——倒不是赏花,而是张梦桂小孩子心性,要金子银子跟她一起抓蟋蟀。 云予微早吩咐了,只要看着张梦桂不受伤即可,不用拘束她;金子银子又心疼自家娘娘如今这般光景,便也由着她去玩——反正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贵人又不可能侍寝了,何不叫她快乐自在一些? 于是,这日张梦桂照例出去抓蟋蟀;只是蟋蟀没抓到,倒是在竹影亭中抓到了卫如筝。 卫如筝端坐在竹影亭中,曲苍与曲桑守在亭前,带着寻常宫婢所没有的挺拔和气势。 张梦桂入宫时日不多,同卫如筝见面也只是寥寥,远远地看见了卫如筝的身影,立马就好奇了起来。 “她们是在玩捉迷藏吗?”张梦桂压低了声音问道。 金子银子:“……” “不是。”如今主子的心智不能同日而语,金子只得耐心地同她道,“娘娘,咱们走吧。” 玉贵嫔何止清高,那简直是眼高于顶,真正是谁都不怕,连看良贵妃不顺眼也是说怼就怼的;如今自家主子这般心智,若是不小心碍了她的眼,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为什么?”张梦桂却是不依不饶。 金子银子正要再哄着她些,却听到亭子那边一声娇叱:“谁在那边?” 这下好了,无论如何也得现身一见了。 金子银子引着张梦桂往竹影亭那边去,深深地行了礼:“贵人在附近玩耍,不是故意惊扰玉贵嫔,还请贵嫔娘娘恕罪。” 曲桑和曲苍对视一眼,并不言语,只默默同张梦桂行了礼。 亭中独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