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的皮相上乘,不靠衣装,就是盖了块破布掩盖不住。不过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让人忍不住想给他穿点好的。 魏瑰道:“这衣服不好看,你做什么抢?” 她自己没察觉话音有多柔软,四六不自觉摸了摸耳垂,把那块皮肤捏得有一点红:“我想着变成人来接,更像是人的模样和感觉,人间的都是这样,这样比较好。” 他有些语无伦次,说得糊里糊涂,魏瑰也没追问什么,还是让他把衣服还了,别欺负人家。 “我知道就好了。” “好吧。”狐狸有些泄气地从衣服堆里钻出来,叼着衣服准备去找人。 身后的人群里冲出喊杀声,那被革职的前三十二鬼差猩红着眼,血泪沿着沟壑纵横的老脸往下淌:“我要杀了你,你断了我的前程,还毁了她留下的东西,要不是你,我早就攒够了功德,她早就解脱,我哪能,我哪能在这里任你欺凌……” 四六戳了戳魏瑰:“他以前找你麻烦了?” 他不问经过,几乎算得上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锅扣在人家头上,魏瑰觉得好笑,低头一看,狐狸眼里燃着几分被人侵犯了领地的火气,还有几分蠢蠢欲动。 她及时安抚:“没有,是我找了他麻烦。” “哦。”不能名正言顺教训人,他还有些失望。 那老鬼气不过,还要来攀扯魏瑰,却被围着的那一圈人拦着,魏瑰一开始没注意这一圈人是从哪冒出来的,现在一看似乎都是脚下没影的。 魏瑰和地上的四六还瞟着有几只脚趁乱踹了那老鬼,该不会也是和老鬼有些仇怨的?也是,被克扣了功德的总不会只有魏瑰一人。 被踹得扑地的老鬼愤愤地回头,却找不到下黑脚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事不关己的漠然表情,这让他有些没来由的恐慌。 鬼差在一旁背着手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都做了,还怪人家给你揭发出来。” “又不是只有我!不是只有我!——”老鬼气急败坏地喊道。 水至清则无鱼,大鬼压小鬼是常态,只是办事的人像魏瑰这般愣的少。 鬼差冷漠道:“那就是你运气不好,跟我走一躺。” “我又没把那小丫头怎么样?”老鬼瞪着眼,“是她打了我,你们果然偏袒!” “你偷奸耍滑,有负判官大人所托,谁清白谁脏污我还看不明白?我还能向着你啊!”鬼差不耐烦,指挥两个鬼卒把锁链往老鬼脖子上绕。 魏瑰拦着鬼差问:“那人说的解脱,是有什么人……像我一样?” 四六浑身一震,也听得仔细。 鬼差摆手道:“和你不太一样,你就别关心了,他媳妇犯了事,关在那里头,罪孽深重,他就是怎么抠搜,也短时间凑不齐,有你没你,改变不了什么,你可别因为这个就对鬼起了慈悲心肠。” 倒不是因为相似的境遇生了同情,也没想着设身处地去理解,只是遇到了,难免好奇,可借鉴一二。 “他妻子,是什么罪?”魏瑰不死心地问道。 “屠城。” 哦,那可能没法借鉴。魏瑰下意识想到。 * 四六在回去的路上忽然道:“我可能见过那个老鬼的妻子。” “嗯?”魏瑰转头看他,四六见过,那就是在刑司里的狱友,离得近。 “你见过她的样貌和衣饰吗?对这老鬼身上的石头挂坠有什么印象?” “好像有,但刑司里太黑,怨气弥漫,到处窜的,看不清楚。”四六扒在她肩膀上说道,“那个鬼婆婆说,她杀了负心人,然后再杀了全城的人,这个老头要是死得这么随便,怎么能做鬼差呢?” 魏瑰思考了一下道:“要么那老鬼有几世修来的福泽,底蕴深厚,要么是老鬼和负心汉不是同一人,他一厢情愿,要么是鬼婆婆记错了。” 她看着狐狸的小脑袋,冷静而缓慢地说道:“就像你在刑司待久了,不也忘了一些事,嗯?” 最后一个“嗯”,像一柄冰凉的小刀抵上了四六的后脖颈,狐狸小身板一僵。 魏瑰从见面到刚才的态度都挺温和,与之前没有两样,他还以为这个事能波澜不惊地过去,就差点没了防范,没想到本来好好地聊着天,也能转到这个话题,在这里等着他。 “哈哈……”狐狸干笑两声,想照常糊弄过去,又在魏瑰如月华般冷峭的目光中闭上了嘴。 魏瑰伸出手指捏住狐狸脖子上的皮,这块肉不怎么疼。 她和四六脸对脸,想从那瞳孔微颤的眼睛里看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