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中秋之夜,宫中华灯异彩,分外奢华。 君湘循着人声来到了一处宫中,宫墙之中人声鼎沸,舞乐声不断。 她被封阳背着行至殿中,见殿中坐满了高官重臣,皇亲国戚。 人间的宫宴是可以后宫前朝同庆的,后宫位分高的娘子可以和皇亲国戚同堂而座。 渊青端坐高堂,举杯邀众卿共饮。席中人皆举杯同庆,一堂人热热闹闹,在中秋团圆夜有种阖家大团圆的既视感。 可此间有无人暗藏心机,君湘便不得而知了。 搜寻片刻,君湘一眼便看到了暮雪。暮雪正同皇后一齐坐在渊青左右,想来是位份升了不少。 “早就听闻依贵妃善舞,今正逢中秋佳节,不知可否得见妹妹精妙舞姿?”皇后嘴角藏笑,一双媚眼令座下宾客纷纷为之敬酒称好。 此刻渊青神色凝重,一张长脸面色铁青,一双手将酒杯捏得死紧,却是一言不出,活像只受了气的小河豚。 “若吾未记错袁暮雪生前应当是会跳舞的,出来表演才艺不好吗?”封阳看着暮雪失措的眼神,疑惑道。 君湘闻言不自觉笑了起来,看着封阳清澈而不失愚蠢的眼神,解释道:“大人素来铁面无私,又怎会懂得人心算计?今夜舞女皆是官妓,而暮雪姐姐出身奴籍,本就是被渊青忌讳提及,今日若是暮雪姐姐真的舞了,无论好不好看都会被人拿来同官妓姐姐们比较,那她不愿提及的出身便必会在宫中流传上一阵子了。” 封阳闻言点头,觉得有几分道理,便试图理解。 此刻暮雪眼神慌乱,她无人可依,便只能向渊青求助。她拉着他的衣角,一双清眸直直盯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渊青咬了咬牙,看向皇后道:“皇后啊,依贵妃昨夜偶感风寒,今夜怕是不宜舞曲。” 皇后闻言面上闪过一丝不悦,眉头微锁埋怨道:“陛下是怪臣妾平白无故欺负依贵妃?” 她说罢便重又挤出一抹笑意:“这可如何是好?方才众宾皆称好呢,陛下也不忍拂了他们的意罢。” 渊青看着皇后笑得灿烂,心里似是顿生出一阵厌恶,干呕了两下。 “承蒙皇后娘娘美意,臣妾舞便是了。”暮雪垂眸跪谢,毅然走向台上。 渊青望着她默然远去的身影,有些帐然,连一句“不可”还未说出口,回神之时她便已然站立台上。 “不是说不能跳吗?怎么现在又赶着上台?”封阳再次发出灵魂一问。 君湘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他理解了但没完全理解,便又解释道:“这位皇后手段多,要害暮雪姐姐还不容易?暮雪姐姐这是意识到此番皇后有意刁难,不得逞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这次是当众献丑,下次还指不定是什么呢?” 说着她语气变得沉重起来,这些年暮雪受过的苦又何止于此,否则死后也不会化作凶煞厉鬼,至今仍被镇压。 暮雪未换舞衣,只是穿着常服作了几个动作,却是若行云流水般流畅自如,腰肢微晃便比身周舞女拼命扭腰讨宠好上百倍。 可即便如此,君湘仍能听见座下宾客不断评头论足。 “当今妖妃,当真是个尤物!”座下大臣连连指点,想来是得了皇后授意。 渊青面色铁青,指尖被他捏得发白。他望着暮雪屈辱的眼神,薄唇紧抿。 “臣妾身体不适,请陛下许臣妾离席。”暮雪见皇后笑里带着嘲讽,便不忍再舞,匆匆离席。 晚些时候,待宴会散去,渊青便推辞了皇后,径直向雅阁走去。 他像上次那般偷偷摸索到她寑室,刚欲推门而入,却发觉怎样也推不开。 “阿雪,朕来看你了,开开门好不好?”渊青红着眼睛,轻拍阁门道。 “今夜中秋,陛下当去陪皇后娘娘才是。”君湘穿过阁门,发觉暮雪此刻正坐在地上,倚着门边双目失神。 渊青闻言神色变得紧张起来,拍门声越发急促。 “阿雪,朕只想来看你,你把门开开,好不好?”他语气急促,似是带着哭腔。 暮雪丝毫不为所动,仍是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 君湘轻叹一声,此时渊青在门外看不见,其实暮雪此刻并不是这般神态。 她想起当年帮暮雪托梦之时,窥探到的记忆。 她记得同是中秋日,渊青同样在不断叩着门,而暮雪却紧紧贴在门边,透过灯影将手放在他掌心处,隔着一层油纸贪恋着他的温暖。 君湘知道,此刻暮雪并不是心里有怨,若不是世事无常,天道不公,又何苦将他拒之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