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二楼的走道尽头。黑色,如流动的液体,像墙上的一潭油井被爆破的东西,炸开去。在空中溅开来。沿四壁流淌,浓稠如饱和的石油,谨慎试探,摸索前行,沉默似有羁绊。 直到最后的她跟上去在二楼现身。 沿着流淌的“黑河”逆流回溯。在那涌出这浓稠黑液的深处某个地方,仿佛传来兴奋的战栗。 战栗如电流传扁每一支黑液。每一支像插了电立起来。它们像捕猎的猎狗冲过来时,原本一直细密的唏唏窣窣声,转而变成洪水破空的撕裂声。 第一个逃跑的是琉璃。他发出了一声尖叫:虫子……脚一迈撞开窗棂就跃了出去。 ——他反应快,腿迈的也快。就是,有拼了命在逃。 他的路带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毫不犹豫。吓晕了的同行人也跟着他跑的路往外跳窗。下饺子一样。 不止是二楼。这窗外面还是立壁陡崖。他们跳出去,风在耳边刮过时,才发现脚下不是逃命的路,只有这座山的悬崖陡坡,和远处泛着淡淡莹光的海。 他们尖叫着眼里溢出恨。其中一个乘客。被浮空探过来黑液的捕获。她扒在窗边,尚未往下跳。眼巴巴看着她可同生共死的朋友们啊!正好看着它们像触礁的海浪,将礁石吞没一样,将那人包围,淹没,如吸进它长长管道的体内消失无踪。像贪吃的顺手捞了点残渣。 大餐大约还是她。他们几乎面对面杠上时。 她脚下一滑。脚尖踏处已多一层光滑如冰的水晶琉璃。她身体往外歪,沿着道往山下滑去。 琥珀琉璃“带”着路。大家一起从山坡上往下翻滚。沿途不动声替大家消除一些尖锐,会造成伤害的障碍。琉璃的琉璃尖冰,如星光银丝挥刺而去。它们也像食人藤蔓,追踪不休。他们的冰刀射向它们,将它们打散,被打散的它们又迅速汇聚一起。小鸡啄米似的又叼了两个人去。琉璃赶紧将那两段切下。黑液消散开,他们就又落到山道上。 她趴在光滑的冰面上往下滑。她知道一开始如海浪般席卷而来的生活喧闹的声音自何处生。 她这一掠而过的视野里。这个小岛仿佛一直是被点亮苏醒着的,亮起来的光,映射照亮蜿蜒的小道,崎岖的台阶,屋子里也都点起灯,光亮诡异闪烁。谈笑声,交谈声,机器工作的声音,生活中的磕碰声,真实且满含热情。勃勃生机,灯火辉煌。首先有第一个人影映进她的视野。那人出现在它们小岛的马路上。无辜的脸上因为看到他们和他们身后的危险而惊慌失措,发出恐惧的尖声,像要昏过去。是那么的置身事外,仿佛这座岛从来是他们一直生活的样子。因为目前第一次自然出现的怪物。小镇的平静将被打破。 他们因为惯性一路冲进一幢将倾的残墙下。堪堪趴在断墙下狗吃屎。 她站起来放眼往外看。从山的四处突然涌出来无数人。一如被怪物袭击,危险天降。恐惧伴着绝望尖叫着,惊慌失措,四处奔逃。涌出藏身躲避的地方,作手足无措状。那里的架势,有被触手抓到带走的,有摔倒滚落山崖的。有往海里跳的。前扑后继的人。年龄各异,衣着,姿态各异,风俗也各异,映着小道上,房子里射出来的光。如一出短暂闹哄哄的戏。这场面在危险里被催醒,因此突然有了生活的气息,再上演被捕杀的陷阱。 那四人摔得灰头土脸。扑在原地挣扎着要起来。 她随手捡了块残砖,绕到他们后边一人一板砖把他们砸晕。 她抚着额头,烦躁又急迫的说,洛姐,让它们消失。 很怪异。美洛也觉得稀奇。突然涌现的岛上的居民,生动又有实体。光这样看着就是实实在在的人。原本无奇怪之处。但就是无论如何无法相信它们是人。就是透着古怪。他们的服饰、装扮,他们的礼仪,他们的发型、刮的胡须鬓角,五花八门,跨越时光,跨越不同观念种族。 就不合理。 美洛一直抱着手,只无辜的跟着他们逃命。一副热闹是别人的模样。 现在她听到这个姑娘这么说。眼里终于还是闪过一丝冰冰凉的光。 美洛她自己,生命百年。自她手底里成灰的生命无数。不必说。 但这个姑娘。至今才过了几多时间。同她一样,不过才看过几眼。便开口要断生死。 这时小白还是看着断墙外的一片喧闹。干净利落地,她说,它们不是人。 它们都是虫子。她说。跟那些一样。 她回头。再次看向他们身后,冲他们快速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