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明门进入长安城，周钧在一众唐军将士的拱卫下，穿过东西长街，向皇城的方向缓缓而行。 周钧一路行来，放眼望去，只见道政坊、胜业坊、崇仁坊都是破败不堪，李隆基早些年与杨玉环居住的兴庆宫，坊墙已经倒塌大半，里面的场院和建筑，早已是一片断壁残垣。 郭子仪骑马行在周钧的身边，顺着后者的视线看去，解释道：“长安城人口凋敝，田承嗣逃跑时，又指使兵卒在城中大肆掠夺，不少房屋被付之一炬，连皇城中的一些宅子都未能幸免。” 周钧点点头，问道：“长安城中如今还有多少人？” 一旁的孔攸说道：“在户人口不足十四万，而且这个数字还是六月统计的，如今怕是更少。” 大街上看不到百姓，也不见店铺开门，军队行至平康坊的街口，有几个半大的小子躲在墙角处偷偷看了过来。 不多时，来了几个妇人，小声呵斥了几句，将这些孩子统统拉走。 周钧看在眼里，朝孔攸问道：“燕军占领长安，由谁司掌民治？” 孔攸：“伪燕长安府尹，早先由李归仁暂代，之后是张通儒，再后是愈鸿寿，田承嗣担任长安留守时，府尹为魏旸。” 周钧：“魏旸？这名字有些耳熟，河北叛乱前可有官身？” 孔攸：“有，魏旸为天宝十年的进士，天宝十一年入吏部为官，长安陷落时被燕军所捕，之后纳名投靠，成了伪燕的长安府尹。” 周钧：“除了魏旸，长安城中，还有多少投靠燕军的唐臣？” 孔攸：“粗略统计下来，共计有一百二十九人，有品官，亦有流外。其中不乏杜、刘、裴、薛、魏、杨等士族……” 一旁骑在马上的郭子仪，听到这里，想起孔攸在凉城的手段，身体微微一颤，将视线投向了周钧。 周钧的脸上波澜不惊，继续问道：“这些官员如今都在哪里？” 孔攸：“皆在城中。” 周钧：“这些人没有随田承嗣逃走，居然敢留下来？” 孔攸点头，轻声说了一句：“长安城中不仅有大唐旧臣，亦有宗室。” 听到这里，周钧有些意外。 李唐宗室居然会留在长安城中？ 安禄山当年领兵入长安，为了给儿子安庆宗报仇，第一个就是拿李唐宗室开刀。 来不及跟随唐玄宗逃亡的皇亲国戚约一百余人，包括霍国长公主、永王妃侯莫陈氏、义王妃阎氏、陈王妃韦氏、信王妃任氏等，还有许多驸马，都被安禄山全部诛杀『于崇仁之街』。 女子被凌辱数日后，脱去衣服当街示众，之后又被洗净宰杀；男子被开膛破肚，断骨取心，再被碎尸万段。 这些人的头颅被一起放在安庆宗的坟前，以作祭奠之用。 即便这样，如今长安城中居然会出现宗室，周钧倒是有些始料未及。 孔攸之后又解释了一番，周钧这才有些明白。 长安城中的宗室，是在田承嗣逃离长安之后，才陆续赶了过来。 而且这些宗室，也不是当今皇帝李隆基的本支，而都是一些要追溯到唐睿宗李旦，甚至唐中宗李显的旁支了。 田承嗣刚一跑，这些李唐宗室就在周钧抵达之前，火速赶来了长安。 这中间，是否有人组织，背后又有什么样的意图，就是一件很值得人玩味的事情。 想到这里，周钧朝身后喊了一声：“李嗣业。” 李嗣业闻言，连忙拍马从后阵赶来，答了一声：“末将在。” 周钧：“长安城的城门，从今日起，严加把守。进出之人，皆应登记在册，莫要放松了戒备。” 李嗣业应了一声。 周钧见李嗣业从头到尾，都不敢抬起头来，似有羞愧之意，便说道：“军报我全部看了，你作战勇猛有余，却不思后果，导致潼关之战失利，当是有过。” 李嗣业闻言，语气中尽是懊悔：“嗣业领兵无方，致使麾下死伤无数，还累得郭副将……” 郭子仪叹了一声，对李嗣业说道：“将军战死沙场，乃是武人的归宿，吾儿当年投身军伍，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你也不必耿耿于怀。” 周钧：“话虽如此，但既然有过，自然当罚。李嗣业，我贬你为军使，下个月起领高陵军，负责京畿道内的防卫和平定。段秀实伤情转好，过些日子也会赶来长安，我再令他为副军使，你平日里多与他商议，不得再鲁莽行事，可记牢了？” 李嗣业大声称喏。 周钧看向李嗣业：“人这一辈子，哪有不受挫的，从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