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凉州城,花门楼酒肆。 刚刚从安西迁来凉州上任的岑参、杜甫等一众官员,还有府治职事的高适,举行酒宴,只为给孔攸去往安西饯行。 前来参宴的人中,岑参被攉为吏部侍郎,杜甫被迁为礼部员外郎,高适被攉为中书省右谏议大夫,而孔攸则从中书侍郎黜贬为安西都护府长史。 孔攸原本是周钧的幕僚之首,后者对前者信任有加,甚至可以将理政大权相托。 但是,凉城清洗门阀的那一夜,孔攸以世家谋乱为由,在城中使出狠辣手段,前前后后杀了数千人,此等凶残之举,不仅被朝中的显族官员所痛恨,也被其他官员所忌惮。 在凉城朝堂之中,孔攸逐渐有了『人屠』之名,被官场所不齿。 所以,孔攸离开凉州,前来送别的人中,鲜见凉州朝堂官员,大多都是安西新迁来的一众官员。 在酒宴上,孔攸看着满席的安西官员,先是拱手敬了一圈,接着说道:“攸愚钝,所行之事,乃是非常之举。凉州官场,不比安西,形势错综复杂。诸位受大帅召来,自当谨记本分。” 孔攸这一番话,说的隐晦,引得众人沉思。 安西一众官员,在刚开始收到周钧的调集令时,起初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数百名大小官员,一起从安西迁往凉州朝堂,这在大唐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等这些安西官员抵达凉州之后,才逐渐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孔攸以谋乱罪,杀了凉州门阀数千人,使得朝堂之中,一下子出现了大批的官职空缺。 周钧根据这些官职空缺,向安西发去迁令,从那里调集官员,来弥补朝堂的空位。 整件事情,虽然过程很简单,但其中的真相,却耐人寻味。 有人猜测,周钧才是这次清洗的幕后主使,目的就是将安西中的亲信,安插入朝堂之中,来取代那些与其作对的门阀。 但也有人认为,整件事情不过是权力争斗,有门阀世家趁着周钧去往范阳,想要趁机夺权,之后被孔攸看破,最后引来了杀身之祸。 不管人们持有的是哪一种观点,但是安西官员大批进入朝堂,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朝堂之中将会分为两派。 一派是安西官员,另一派则是旧官员。 岑参作为吏部侍郎,掌管官吏升迁,在一众官员之中,权职最重,站起来先向孔攸敬道:“伯泓深受大帅赏识,如今迁任安西,不过只是暂时的调任,早晚有一日还是会回到朝堂之中。” 杜甫在一旁也说道:“安西如今日新月异,早已不是从前的那副模样,伯泓此番去了都护府,定能大展宏图。” 孔攸看向杜甫:“少陵素有文才,临行前可有诗赠我?” 杜甫略微思考后,点头说道:“甫早前有一诗作,眼下倒是应景……十年出幕府,自可持军麾。此行既特达,足以慰所思。男儿功名遂,亦在老大时。常恨结欢浅,各在天一涯……” 孔攸听完,反复念了几遍,轻轻点头。 一直未曾说话的高适,此时突然开口说道:“孔长史,请随我来,老夫有话问你。” 高适年龄最大,在一众官员中品阶最高,他开口说话之后,官员们纷纷侧身让行。 孔攸跟随高适,来到酒肆的门外。 高适向孔攸沉声问道:“我问你,凉城那一夜的惨事,周大帅事先可是不知?” 孔攸点了点头。 高适指着孔攸的鼻子,怒声喝道:“我就知道!那一晚的行事作风,完全不似大帅所为……你身为谋臣,怎可恣意妄为,独断专行?!” 孔攸:“高大夫,你可曾看过铁匠铺中的打铁?” 高适一愣:“打铁?” 孔攸:“铁料烧的火红,此时必须立即下锤去锻打,倘若时机晚了,铁料就会变生,表面就会生出杂料,再想要除去,就会变得极难。” 高适皱眉:“你的意思是……趁热打铁……?” 孔攸轻轻点头。 高适:“道理虽然如此,但你这般行事,等于是将大帅推到所有门阀的对立面。” 孔攸:“大帅出身奴牙,如今身居高位,早就成了门阀的眼中钉、肉中刺。” 高适叹了口气,他清楚孔攸说的是实话。 周钧虽然有勇有谋,又礼贤下士,但出身奴牙之家,身份这道门槛横在那里,已经成了无法逾越的一道鸿沟,和门阀之间的决裂,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孔攸又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