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一日终究到来,周钧告别了家人,踏上了去往灵武的路。 抵达灵武军营之后,周钧还没来得及歇息片刻,属下来报,说是有几批客人,正在帐外等候。 听见第一批客人的名号,周钧连忙起身,也顾不得换身衣服,直接从帐中去了议事堂。 回纥部葛勒可汗突利施,携着长子赫达日,次子移地健,来了灵武,只为专程见周钧一面。 周钧与突利施在帐中见了面,二人不约而同发出大笑。 突利施上前一步,左臂抱住周钧,右手握拳贴在后者背上,行了漠北部族中亲属挚友间才能见到的贴身礼。 周钧如法炮制,也抱着突利施行了礼。 接着,周钧舍了上座,直接陪着突利施来到侧席,一起坐下之后说道:“家中有事,耽搁了几日,还望恕罪。” 突利施摆手说道:“周二郎说这话便是见外了……你我上次见面还是在长安城中,如今天下却成了这副光景。” 周钧感慨道:“世事难料。” 突利施也不打算再拐弯抹角:“大唐与回纥向来交好,河北叛军又曾经多次侵扰我部,于情于理,我也应当派兵支援……这一次,我带了麾下的四千精骑,供大唐驱使。” 周钧闻言,喜道:“钧在此谢过!” 突利施回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犹豫片刻后说道:“至于四千回纥精骑的主将,我打算让我的大儿子、回纥太子赫达日领兵。” 赫达日闻言,面露喜色,出列说道:“父汗请放心,儿臣必定不会堕了回纥的威名。” 突利施的次子移地健,皱着眉头,开口问道:“父汗,您派出回纥部最精锐的骑兵支援大唐,难道大唐就不应该向我们回馈一些礼物吗?” 突利施一愣,朝移地健喝道:“兄弟之间,何谈馈礼二字?!” 周钧笑着向突利施说道:“可汗息怒,回纥助大唐一臂之力,从礼节上来说,大唐的确应该回馈一些礼物……回纥部需要什么,但说无妨。” 突利施迟疑片刻,回道:“倒是有一样东西,实乃回纥急需之物。” 周钧:“何物?” 突利施:“云茶。回纥的大多部族,都已经喝惯了朔方的云茶,如今战祸切断了商路,漠北再无云茶可买,大家又喝不惯原先的油茶,人人都是苦不堪言。” 周钧想了想,回道:“朔方茶坊如今因战火而关闭,只要能收复潞州、相州等地,茶坊就能重新开张。回纥部这四千精骑,既然借给了大唐,那么朔方会每个月支付给回纥定量的云茶,以充作租庸费用,如何?” 突利施喜道:“如此便是最好。” 众人又商量了一番细节,周钧先是起身送离了回纥人,接着向侍从下令,集合将领。 他自己则是回营梳洗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最后赶往了军营中帐。 军营中帐,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等等将领,还有孔攸等一众随军文官,皆身处帐中。 待周钧入了中帐,文武官员纷纷见礼,口中称道大帅。 周钧入了上座,看了一圈周遭,开口说道:“正式军议开始之前,营门外有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众人正在不解之时,周钧出言让侍从领那人进营。 一位风尘仆仆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入营门。 那老者当着众将的面,向周钧稽首拜道:“潼关后营掌书记高适,见过大帅。” 听见潼关二字,诸将都是一惊。 李光弼看着高适,恍然道:“我认识你,你是哥舒翰幕僚中的长史。” 高适惨然一笑:“败军之将罢了。” 周钧:“潼关之败,并非一人之过,你先起来说话吧。” 高适挣扎着站起身,将一方帅印,一柄佩剑放在了面前,向周钧说道:“这些都是哥舒大帅的遗物。” 周钧低头看去,只见那佩剑的剑鞘上依然有着血迹,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高适躬身说道:“哥舒大帅死前,提到了王都护。” 此言一出,帐中的诸将皆是一愣。 诸如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一类的将领,皆是出自北藩,众人之前或多或少,都曾在王忠嗣的麾下职事,说到底都是王都护带出来的将士。 高适:“王都护被李林甫所害,哥舒大帅被杨国忠所恶,二人皆有报国之心,到头来,却都是过不了谗言这一关。” 周钧听到这里,不禁深瞧了高适一眼。 后者话中有话,周钧是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