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几日,兴庆宫。 杨玉环坐在偏厅之中,焚香抚琴。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唱完了这蝶恋花的最后一句,杨玉环长长吁了一口气。 这首乐府词,本是出自周钧赠予尹玉的却扇集,杨玉环见整首词望极春愁、百转柔肠,心中实在喜欢,便摘抄了过来。 花了一月又多的时日,杨玉环为整首词,谱了曲,又反复修改,今日总算是定下了调子。 停了笔,将整首词的工尺谱仔细检查了一遍,杨玉环一边唱一边对着板眼,完全沉溺进去,对周遭变得丝毫不觉。 当杨玉环检查完曲谱之后,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娘子谱的何曲?” 杨玉环回过头来,面上有些惊色,见来者是李隆基,不自觉问道:“三郎今日不是去了太社?怎么现在就回宫了?” 李隆基走到杨玉环的身边,笑着说道:“封岳祭天,有礼部循制,朕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说完,李隆基拿起蝶恋花的工尺谱,仔细念了一遍,面露讶异的说道:“这乐府词,当真是难得一见的佳作!尤其是最后两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可谓健笔写柔情,真是道尽了爱恋。” 杨玉环也笑道:“三郎真是好眼力,玉环也是这般想的。” 李隆基侧过头,向杨玉环问道:“何人所写?” 后者闻言,张开嘴巴,刚想说出周钧二字,却觉得有些不妥,直接改口说道:“不过是市井间流传的佳作罢了。” 李隆基点了点头,面色如常,又与杨玉环说起了它事。 杨玉环之所以没有如实相告,主要的缘由却是因为这首乐府词,乃是周钧与尹玉夫妻之间私密而作的却扇礼。 杨玉环当初摘抄词作的时候,尹玉考虑到周钧不愿显露文才,还特意叮嘱前者帮忙保密。 杨玉环为了守约,故而向李隆基故意隐瞒了作者。 然而,她或许没有料到的是,眼下的这個举动,会给日后带来多大的麻烦。 与杨玉环说完话,李隆基离开了偏厅。 在踏出厅门的刹那,原本表情平静的李隆基,突然面色变得一片铁青。 他回到宫中的思政殿,又入了后厢的书房,喝退了周遭的所有奴婢,将案台上最心爱的汉鼎红方洗,直接砸了个粉碎。 侍在门外的高力士,听见皇帝的举动,惊疑不定。 又打砸了许久,李隆基停住了手,慢慢坐到御座上,脸上虽然已经褪去了怒色,但心中的怨恨却是越来越盛。 “去,把那个叫做绣钏的宫婢,给朕带过来!” 不多时,一个十五六岁、身穿青襦的宫婢,被内侍们架了进来。 瞧见御座上的李隆基,那名唤绣钏的宫婢,两股打颤,直接就跪伏在了地上。 李隆基向高力士使了个眼色,后者令所有内侍都出去。 待房中只剩下李隆基、绣钏和高力士三人,皇帝开口问道:“那首乐府词是如何来的?你再说给朕听!” 绣钏吓得言语不清,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娘娘去了灞川……回来……回来便有了那首词。” 李隆基咬着牙问道:“贵妃可曾言语过,那首词究竟是何人所写?!” 绣钏:“回禀圣人……婢子……婢子虽然侍奉贵妃娘娘,但身份低微,只是在外栒职事……” 李隆基喝道:“你这不知死活的贱婢!平日里负责收拾乐具、打扫曲院,在宫中曾经与他人聊过那乐府词的由来,为何现在却推脱不知?!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 绣钏脸色煞白,心中后悔不迭,早先与其它婢女闲聊过的随口之言,却也不知怎么,居然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当下,她心中深知,为了活命,只能如实相告,便开口喊道:“是周驸马!是周驸马!婢子曾经在整理曲院的时候,无意间隔着墙,听见贵妃娘娘低声道了一句,轻尘在玉琴,难得周郎情。” 李隆基面如死灰、摇摇欲坠。 高力士吓得身体一颤,连忙喝道:“你这天杀的贱婢,满口胡言乱语!” 李隆基瘫坐在御座上,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许久,他喃喃说道:“周钧与囡娘才成了亲,怎会干出如此勾当?真是枉负了朕的信任!” 高力士先是瞪了一眼绣钏,又躬身对李隆基说道:“圣人明鉴,且听奴婢一言……如此大事,怎可听信宫婢的一面之词?” 李隆基听见这话,仔细寻思了片刻,觉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