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焉耆镇守府。 数百具尸体盖着白布,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府狱外的场院之中。 有仵作、勾官、典吏数十人,分成数队,翻开白布,检查着尸体,又一具具的登记造册。 “潘大根,绰号『西礊人魔』,阚册中记着他一马一刀,杀了四十九人,包括黠驹关的徐老太爷一家。” “牟弛少文,牟弛遂诃,兄弟二人,绰号『鬼不收』,屠了顿多、毋栖两个村子,老弱妇孺一个都没有放过。” …… 清点了整整一個上午,典吏带着一本厚厚的阚册,快步来到院口,将其交到一位上官的手中,口中说道:“封判官,共计三百一十九人。其中,都护府悬榜上有名有姓的一百七十五人,属一等赏的又有八十二人。” 封常清取过阚册,翻看了一会儿,不由感叹道:“经此一战,安西能过上一段太平日子了。” 典吏耐不住好奇,小声问道:“封判官,死的这些人武艺高强、心狠手辣,都是西域赫赫有名的亡命之徒,往年里出动一整队捕役,都抓不到一人。这次,怎么会全部折在了焉耆?” 封常清瞪了典吏一眼:“专心办事,不该问的别问!” 典吏缩了缩脖子,答了一声喏。 另一边,在镇守府的侧厅里,周钧坐在折椅上,看向厅中墙上的西域舆图,耳旁不停传来远处的呵斥声。 “混账东西!圣人亲封的陇右转运使兼采访使,领旨重开陇右商线。这样一位人物,在朝廷里被寄予厚望,居然在焉耆遭贼众围攻,你这个镇守使究竟是怎么当得?!” “数百贼寇持械聚众,意图谋刺朝廷命官,这是谋反!” “那么多贼人聚在一起,你居然敢对我说,错在未察?!别说是那么多人,就算是几百条狗聚在一起,你也应该能察觉出不对吧?!” “你可知道,万一周监在焉耆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安西节度使,还有你龙姓一家,即便是入京请罪,都无法做个了结。闹得不好,官职保不住倒是小事,说不定还要掉脑袋!” 周钧一边听,一边摇头。 这上百分贝的大嗓门,不是别人,正是从龟兹镇赶来的安西节度使高仙芝。 当初,封常清得了周钧的信件,得知数百贼人聚众焉耆,欲对后者不利,心中震惊,这才明白,当初客栈里的那些隐门杀手,目标并非是他,原来都是冲着周钧去的。 封常清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流程仪制,快马直接闯入了安西都护府的军议院。 正在主持军议的高仙芝,被冲撞了议程,本想责难封常清,待看过了周钧的信件后,吓得脸色发白。 直接停了军议,高仙芝连忙清点帐中亲兵,领军出动,一人二马,中途不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焉耆镇。 当安西都护府的军队,赶到焉耆镇时的时候,战斗早已结束, 留给高仙芝和封常清的,只有一地贼人的尸体。 话归正途。 周钧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整了整衣袍,从折椅上站起身来。 一身披甲还来不及换下的高仙芝,大步来到周钧的面前,拱手说道:“周监遭逢此难,当是高某失职,还请恕罪。” 周钧笑着摆摆手,对高仙芝说道:“贼人狡猾,个个身负武艺、训练有素,高都护坐守龟兹,未能及时发现,也是自然,不应称罪。” 高仙芝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说道:“周监遇袭这件事说起来,也是焉耆镇守使无能。数百贼寇聚集,镇守居然没有半分防备,倘若贼人的目标是城池,岂不是轻易就得手了?还请周监宽心,某定要参上一本,杜绝此类事件!” 周钧听了这话,心中了然。 高仙芝领兵赶来,无论呵斥焉耆镇守使,还是安抚苦主,归根结底,目的只有一个——试探周钧的口风,撇清干系,尝试将过错推到他人身上。 周钧顺着台阶下坡:“高都护所言极是,正所谓下属无能,祸及上官。这次来的贼人中,无论哪一个挑出来,在西域中都是响当当的角色。所幸高都护出兵及时,奋勇杀敌,这才没有使得贼人得手。” 高仙芝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念头飞快,却吃不准周钧的深意。 适才的那番话,听语气不像是讽刺,但高仙芝实在是不明白,周钧为何要把剿贼的功劳,推到他的身上。 周钧瞧着高仙芝的表情,自然明白对方的疑虑,便开口说道:“此番剿贼,某向沙州府借了兵。” 简简单单一句话,高仙芝听完,立马就明白了。 周钧拥有监察百官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