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的坊门,周钧将醉醺醺的程主事送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顺着大街一路远去,他又将视线投向身边的解琴。 后者也在拿眼偷瞧着周钧,见他看过来,连忙撇开了头去。 周钧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今日宴上,我见程主事面有戚容,本以为他是舍不得长安,原来却是担心你。” 解琴低着头说道:“程主事家中曾有一女,后因急病没了,或许是将妾身当作了女儿,以弥补这份遗憾吧?” 周钧闻言点了点头,又朝解琴问道:“你在这北里,过的可顺心?” 解琴知晓对方所想,便说道:“假母待妾身挺好,再说了,倘若离了这北里,我身无长技,又如何谋生呢?” 周钧也是面露难色,即便想要帮助解琴,如何为她寻个归宿,也是麻烦。 解琴见状,笑着说道:“二郎莫要多虑,妾身并非稚子,能照顾好自己。” 周钧叹一声,对解琴说道:“倘若有事,当知何处寻我。” 解琴微笑着点了点头。 周钧与她道了别,便骑马踏上归途。 解琴站在平康坊的坊门处,瞧着周钧离去的方向,驻足了许久,迟迟没有离开。 十日后,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又军中诸将,携九姓功臣,献俘于长安。 周钧身为都官司主事,和尚书省一众官员,早早的站在春明门外,等着献俘队伍的到来。 时值正午,日头当中。 有快马赶至场中,一边敲着锣,一边喊道:“朔方又九姓大捷而还!突厥可汗传首京师,毗伽可敦帅众来降!” 周钧站在韦员外郎的身后,整了整衣服,向着北面的方向,翘首以盼。 不多时,只见官道上尘土飞扬,旌旗招展,行来一只蜿蜒数里的车队。 朔方军的将校和九姓部族的使节,行在队伍的前方,威风八面,喜气洋洋。 献俘车队停在春明门外的空场上,周钧带着都官司的胥吏们,上去阚录俘虏。 只听得一雄壮的威武之声,从远方传了过来:“周二郎!” 周钧抬头看去,一身明光甲的李光弼,大笑着驱马行了过来。 瞧见对方胸口处的交梭双紃,周钧笑着拱手说道:“恭喜李将军。” 李光弼的脸上笑意更甚,连连摆手道:“都是托二郎的福。” 周钧与李光弼攀谈了几句,朝车队中看了一眼,问道:“王都护呢?” 李光弼没多想,只是指着车队中段,说了方向。 周钧向胥吏们交待了几句,一个人朝前走去,只见王忠嗣被一群朝廷上官围在中间,却是在还礼同贺。 周钧远远的站在一旁。 王忠嗣眼角余光瞧见周钧,起初只是以为后者想来祝贺,便笑着对其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王忠嗣觉得周钧的表现,有些反常。 后者站在原地,脚步未曾挪动,却是有事。 王忠嗣与周围的朝官们客套了几句,朝着周钧走了过去。 走到周钧的面前,王忠嗣双臂一挥,挡住众人的视线,装作一副久逢故人的模样。 周钧垂着头,靠近了一些王忠嗣,低声说道:“庆功宴上,李右相欲使一内侍构陷都护,还请留心。” 王忠嗣听完,不动神色的又与周钧攀谈了几句,便回到了车队之中。 周钧看向王忠嗣,心中暗道,希望自己的提醒,能够让后者躲过李林甫的计谋,还朝入相,规劝圣人。 待得俘虏阚录完毕,周钧陪着车队,入了太府,行毕献俘仪式之后,便回了尚书省视事。 而王忠嗣和朔方诸将,又九姓部族使节,则入了皇城,参加庆功宴。 当今圣人领皇亲国戚,又朝中文武,待于宴中,齐聚一堂。 王忠嗣入了殿门,瞧见李隆基,面色激动,身体颤抖,单腿行了跪礼,大声说道:“臣拜见陛下!去秋,陛下诏臣率骁骑直至萨河内山,左厢阿波达干等一十一部应时诛擒,独右厢之众未平。今又为九姓所破,白眉特勒之首既传于藁街,骨咄禄娑匐可敦又献于阙下,霜刃未交而群凶尽殪,王师未老而大漠将空!此乃大唐之幸,亦是陛下天威!” 李隆基看向王忠嗣,满心宽慰,面有动容,一步一步从御座上走了下来,来到王忠嗣的面前,亲手扶起了对方,只是叹道:“闻岁方暮,严冬仲月,出白道誓众,自单于北伐,朕有忠嗣,再无忧患!” 圣人之后,又有皇子诸王、文武百官纷纷来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