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钧起初听见王忠嗣这话,还以为是耳朵出了岔。 见王忠嗣看向自己,周钧又看向左右,见帐中诸将皆瞧了过来,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 漠北九姓,虽名义上奉大唐为主,但其实都存着夷蛮之心。 说服回纥、葛逻禄等部共伐拔悉密一事,虽说历史上真的成了,但中间想必是重重凶险……这种差事,能避自当避之。 想到这里,周钧立马说道:“王都护说笑了,某乃一胥吏,手无缚鸡之力,平日里只会动动笔墨,哪里能承得了出使的任务?” 王忠嗣看着周钧,开口说道:“周令史又何必谦逊,出使九姓,非一智勇双全之人不可。” “周令史熟稔军阵,又通悉谋略,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周钧又推辞道:“某从未去过九姓之地,又不熟突厥语,连当地的风土人情,都一概不知,怎能担此大任?” 王忠嗣似乎是早就料到周钧会这般言语,只是说道:“早先派给周令史的卒卫,皆来自于九姓,这一路上自有人助你,无需多虑。” 周钧一愣。 好家伙。 指派的那些卒卫,包括那贴身护卫孙阿应,居然都来自于九姓? 王忠嗣这厮,怕是从自己说出幕后祸首拔悉密的时候,便开始谋划着出使一事了。 周钧看了一眼王忠嗣,后者正摸着下巴,表情中隐隐能察觉出一丝笑意。 没有打算束手就擒的周钧,打算做最后一搏:“敢教王都护知晓,某乃是监军使的随行,此事关系兹大,还需请示范公才是。” 王忠嗣点头道:“此话在理。” 周钧松了一口气。 王忠嗣突然说道:“某今早见了范监军,言及出使九姓一事,又道了借周令史一用。” “起初,范监军还不愿放人,某讲明利害,又许下了诺言。” “倘若周令史出使事成,必是大功一件。到了那时,范监军得了圣人赏识,某再与其联保,为周令史请功,必定是赏赐无数。” 周钧听见这话,整个人呆在了那里。 这王忠嗣,看着忠厚坚毅,实则一肚子心机。 安排卒卫、邀请军议、说服范公等等,这些事情,一环衔着一环,怕是早就做好了谋划。 王忠嗣又趁热打铁道:“出使九姓,实则只需去往一地便可。” “那便是回纥部所在的鄂尔浑聚落,回纥部首人骨力裴罗长居该处,其它诸姓于此地亦有交设。” “骨力裴罗心向大唐,凡有令者,莫不亲恭。倘若能说服他,其它诸部亦自当从之。某手书一封,写明事由,澄清利害,再附上兵符和令告。” “周令史见了骨力裴罗,只管交给他便是。” 周钧听了王忠嗣的话,心中生疑,说服九姓共伐拔悉密部,真的有这般简单? 但眼下这情势,再想推辞倒也无法,周钧只是硬着头皮,承了这差事。 见周钧答应出使,王忠嗣对左右说道:“速速去办妥使节诸事,不得有误。” 诸将应了。 王忠嗣又笑着对周钧说道:“拔悉密之患一日不除,朔方大军一日不得进,周令史此行的成败与否,乃是关系到朔方数万儿郎的前程。” “他日功成,周令史就是我朔方军的上宾,众将士自会念着好。” 周钧朝着王忠嗣拱手行了一礼,头垂了下去。 军议之后,周钧饭都顾不上吃,直接来了范监军的营帐。 听闻是周钧来了,范吉年心中有亏,亲自从帐中迎了出来。 周钧入了帐,倒也没说什么别的,只是对范吉年如实重复了,适才王忠嗣的言语。 周钧没有任何埋怨和诘问,这让范吉年颇为尴尬。 倘若不是周钧在貉望谷挺身而出,范吉年早就身死他乡了。 对于这位救命恩人,范吉年不仅没有多加维护,反而同意了王忠嗣的借用,将其送入九姓险地、出使蛮夷。 于情于理,范吉年这事儿,做的都有些不上道。 范吉年打了个手势,让周钧稍等,接着便从案台上取了一份奏折。 将奏折摆在周钧的面前,范吉年示意前者看看。 周钧仔细看了一遍。 这份奏折,乃是范吉年呈给玄宗的,连监军使的官印都盖了上去。 上面说的是周钧智勇双全,先是于貉望谷身先士卒,救监军使一行人于水火之中,接着又识破拔悉密谋逆,再出使九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