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余晖渐抹。 屈家父子,还有公孙大娘的两个儿子,驾着大车,回了灞川别苑。 周钧迎过去,打开车门,看那满满一车的煤渣,面露喜色。 屈三翁下了大车,将临别时周钧交给他、用于采购煤渣的钱袋,又还了回来。 周钧打开一看,发现分文未动。 细问之下,原来屈三翁找到那西市的新罗铁匠,还未说明来意。 那新罗铁匠一看见屈三翁,便直接领着他去了匠铺的后院。 后院中,堆着小山一般的煤渣。 那新罗铁匠,对屈三翁说道:“前次见了周管事,知晓府上要用这煤渣,便又寻了些,且拿去吧。” 屈三翁见状,直说感激,便要取些辛苦钱,把给那铁匠。 未料那新罗人死活不肯收,还一个劲的说道:“往日里这些渣滓废料,我还要花钱雇人运出城外。你们肯收,可是帮了大忙,又怎好再收你铜货?” 周钧听到这里,颇有触动,心中寻思,这新罗人倒是可交。 众人将煤渣运到了库房。 春娘这个时候也炒好了菜,站在外苑的拱口里,招呼起大家准备开膳。 趁着他人返回院落的档口,周钧将屈三翁拉到一边,示意后者随自己来。 将他带到宝间的门口,周钧从怀里掏出庞公早就写好的库条,交给了仇邕。 仇邕看了两眼,又递给另一位部曲过目。 二人看完,掏出宝间的钥匙,打开靠墙的锁柜,从中取出绢帛、铜钱等物,一一放在桌上。 屈三翁看着满桌的财物,两眼发直,待回过神来,他又抬头看了看周钧,不敢问,更不敢动。 周钧笑着说道:“赶紧拿着,这是庞公给你屈家的安家费。” 屈三翁脑袋嗡的一声响,口中不住说道:“主家给的太多了,太多了。” 在一旁的仇邕,不耐的说道:“主家既然给了你,就收着,哪来恁多的废话。” 屈三翁又看向周钧,后者点点头。 屈三翁连忙脱下布袍,将绢帛和铜钱裹在其中,吃力的拎起来,嘴中还不住称谢。 仇邕见状,连忙拦住屈三翁:“事还未了,你急什么?” 后者一愣,还以为哪里做错了,脸上露出畏惧之色。 仇邕拿出库府提录,又指着桌上的红泥说道:“手印按了。” 一听是按手印,屈三翁喘了口大气,顿时放松了下来,连忙按了手印,这才拎着财货走出门外。 晚膳时分,画月去了屈家小院搭伙,周钧则来到外苑的前厅,陪着那些工匠们用膳。 中苑的修缮工作已经完成,这就意味着十八位工匠,还有带他们过来的周定海,明天就要离开灞川别苑了。 周定海自掏腰包,买了些酒水,请工匠们吃了一顿酒,算是为他们饯行。 在席上,周钧朝周定海问道:“父亲,工钱都结了?” 周定海点头道:“早就结了,大户人家就是豪气,说好的工钱,还给我们涨了三成,不仅每个工匠人手一份,连我都给了一份。” “中苑的修缮,本来昨晚就能事了。工匠们拿多了钱,心里过意不去,多留了一日,把别苑的外墙和宅门都重新筑了一遍。” 周钧道:“那便好。” 周定海看着周遭,那些工匠们拿足了工钱,马上又能回家,自然心情愉悦,在席上喝酒吃菜、笑声连连。 周定海不禁朝周钧说道:“庞公是个好东家,钧儿莫要恶了这份差事。” 周钧喝了杯酒,应了一声。 周定海见四处无人,压低声音道:“我和你阿娘,打算过些时候,给你说门亲事。” 周钧一口酒险些呛了出来,连忙问道:“怎么如此突然?” 周定海:“你都十七了,这个年龄要是在焉耆老家,怕是孩子都能开口了。” 周钧又说道:“大哥周则还未娶亲,你们这么做,怕是不合常理。” 周定海有些无奈:“按照常理,自是则儿先成家。但我们也和你兄长谈过了此事,他说眼下正是进学的关键时刻,不想因为儿女情长分心。” “我和你阿娘合计,则儿说的也有道理,功名自是要比成家来的更重要些。” “但钧儿你就不同了,现在做了庞公的幕客,又无心功名,这个时候成家,却是正好。” 周钧一阵头大,拼命找起理由:“父亲你也看到了,这灞川别苑年久未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