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是?” 嬴政明知故问,于魂魄自肉身当中脱离的那瞬间,脚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通道仿佛随之而收缩。 变得不再那么遥远和漫长。 以致于帝王心念动处,脚下踏过,很快便出现在牛头马面跟前。 于这两位冥神眼中倒映的,自是大唐皇帝陛下的身影。 两位冥神对视过一眼,法天象地之下,牛头马面的身形被拉长,君王的身影变得无尽渺小。 恍若地面的蝼蚁。 然而自始至终,嬴政眉目不动,目中一片寒凉。 唇角更是似笑非笑,噙着一缕并不明显的笑意。 这样的笑意叫牛头马面感到心慌。 原本将要说出的话语,忽然便这么被堵在了喉头。 脚下的宫城更是仿佛成为了牢笼及枷锁,在对着他们层层压下。 人类肉眼所不及的人道、皇道气运洪流之下,牛头马面呼吸为之一滞,灵魂仿佛在因此而战栗。 有龙吟生出,震荡牛头马面的耳膜。 嬴政看似平静的目光之下,牛头马面的身影被急剧缩小,直至同自己等同。 然而这本是凶神恶煞,望之便极是不好惹的冥神的目光、神情与态度却发生了极大地改变。 看似镇定的拱手,马面开口,对着嬴政道: “好叫大唐皇帝陛下知晓,您寿数已尽。还请同我兄弟前往地府,走上一遭。” 似是唯恐嬴政不信,又以指尖在虚空中划出,水镜显现。呈现出来的,正是帝王骤然昏厥,众皆惶然,哭声回荡在整个大明宫中的景象。 嬴政的目光在那水镜画面之间短暂停留。 眉目不动,并未因此而生出过多情绪及反应。 更未显露出牛头马面所想要的、惯常见过的生离死别,悲痛不能自已之场景。 “地府吗?” 嬴政轻笑,而后开口,煞有介事道: “是要走上一遭的。” 言毕,率先将脚下踏出,一步而行至那通道与回廊的尽头。 继而回首,对着牛头马面露出疑问。 “两位不走吗?” 两位好歹算是见识过大世面的冥神对视过一眼,俱是感受到了内心中的不安与荒谬。 隐隐然觉得自己似乎接手了什么烫手的山芋。 只是目光转动,却又不知当应在何处。 阎君与崔判官等,应该是可以应付过来的吧? 牛头马面心中俱是转动着这样的念头,于嬴政那看似是轻飘飘,又似是带着无尽威严与压迫的目光之下上前。 仿佛是在替这人间的帝王开路。 但—— “阴人不理阳间事,遑论是那阳间的帝王。” 地府之内,森罗殿中,判官崔珪开口,对着上首的阎君道: “您当真要插手其中?” “若不然又如何?” 阎君轻笑,反问,目中愁意生出。摊手,一派无可奈何。 “我等虽然是这阴间的神灵,可是天庭也好,诸佛菩萨也罢。他们所要做的事情,你我还能够阻止不成?” “难道我等便只能听凭其所为?致使阴阳生乱,地府威严,十不存一?” 崔珪摇头,面上似乎有几分不忿。 只是于阎君的目光之下,却又化作一声长叹。 “罢罢罢,那些大神通者的事情,又岂是我等所能置喙。只是可惜了那唐皇......” 崔珪口中提到唐皇,然后下一刻,便有鬼卒来报,道是牛头马面二位大人带着唐皇的魂魄,将要至于近前。 于是崔珪俯首,对着阎君打过招呼道: “食君之禄,自当行忠君之事。我如今插手其中已经是不妥,且先避上一避。待得唐皇心神错乱之际,再行出现,送其回返阳间。” 阎君点头,只道是“这自是题中应有之意”,而后便任凭崔珪将身形隐没。 将目光放向那森罗殿外。 身量高挑的帝王闲庭信步,无视了一路行来个中所见的种种,在阎君目光落在自身的那瞬间抬起了眼。 彼此间分明间隔着久远的距离,且这唐皇虽为人皇气运所钟,却终究不过是肉体凡胎之辈。 可是在那某一瞬间,阎君却莫名的生出一种如芒刺在背,仿佛是被什么所锁定和控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