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宴萧生气道 :“没见过世面?说谁呢?”如今没有了牛气哄哄的韩不害,黎帕那得以放心地提高嗓音,厉声驳斥他:“ 你们汉人自以为多读点书就了不起,其实是没见过世面的主儿,所以才会认为我们楼兰人像猕猴像罗刹!!” 张宴萧气得挽起袖子,做出要和她一辩高下的架势,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妥。他认为汉子和婆娘发生争执吵架无论对错,都应该是汉子先认输。有时候婆娘蛮不讲理 ,她们不是要证明自己对而是希望对方让着自己。得得得,真汉子能屈能伸,忍得气低得头,没什么了不起! “好吧随便你怎么说。我懒得和你争辩。” “今日走一整日,我也困了该歇息了,明日还要赶路。”食饱喝足索性在火堆旁一躺,闭上眼睛随风进入梦乡。 哼。厚脸皮。黎帕那看着他恬静的睡颜,心里暗暗骂了一句随之也在不远处的树干旁躺下歇息。 转眼一夜过去,清晨睁开眼睛看见红日从眼前的沙丘处一点点爬上来,霞光一点点映在沙丘上,两人重燃起篝火找了些简单的食物当早膳然后沿着沙脊继续跋涉于茫茫大漠中。银白色的起伏沙梁,摇曳的纤细的地平线,红日的光斑如露珠一样抛洒在西域大漠这片焦渴干涸的土地上…… 张宴萧抬起左脚也抬起右脚,后面扬起许多尘烟。眼前没有什么尽情观赏的东西,身边除了楼兰姑娘再也看不到一个同类熟悉的身影,看不到一棵婆娑的绿树或碧草,看不到一朵妙不可言盛放的鲜花呈现在视野里的是无边无际、无休无停止的银色的凝固的沙浪。连绵不断的沙岗子上面光秃秃连一棵树和一株小草都没有直直反射着烈日耀眼的光。 张宴萧站立在这片苍茫的凝固海面上感觉就像游弋于汪洋里的一只微不足道的小鱼儿。他仿佛看到摇曳在地平线上起起伏伏的骆驼、数不清的驼峰,可是它们顽强的身影梦幻一般, 转眼之间身影就飘忽不见了;他仿佛听见孤雁在长空中发出声声尖锐的飞鸣,可是当举头向墨蓝的天空惊奇地望去时,鸟儿的翅膀却早已被涌来的浮云所覆盖。他们在大漠深处度过了数个美妙静谧的夜晚,感谢善神阿胡拉·玛兹达庇佑,暂时没有遭遇潮水般迅猛的沙暴,在火球般的骄日下继续前行的脚步。 每当头顶上的烈火骄日像鲜红的熟透的果实般坠落在西天之外,呼啸的漠风在耳畔平息了,张宴萧侧卧在松软温热的沙土上用胳膊枕着脑袋,闪在蒙胧夜幕里的美丽眼眸向浩瀚无人的夜空望去。没有看见宝石般的月亮,他看见满天闪烁不定的星斗,无数颗星星的微光穿过漫漫的时空将它们柔和的神秘的光辉,一古脑儿泼洒在四周,让他听到身体里鲜活有力的心跳。 在迷离的星空下,在大漠腹地,汉家少年的梦乡很安详很丰饶。他梦见遥远的故乡,长安城、田野、村庄和亲人,梦见自己来到一座神话般金碧辉煌的异域宫殿…… 当清晨阳光再次如羽毛般栖落在颤动的眉睫上,他才在楼兰姑娘的叫喊声中从深远的梦境里苏醒过来,又开始一日的跋涉,无法预料前方还有怎样的艰险,他每一个脚步都在楼兰姑娘引领下准确无误走向通往楼兰国的道路上。 “坚持,”黎帕那喉咙早就干得如烟熏火燎般地难受,依然用近乎沙哑的声音勉励他说:“我们很快就能到楼兰了。” 护国大将军笺摩那迎着裹带香气的清风跨入寺门。参天大树掩不住金佛积聚的灵气,殿宇楼阁隐不住西天的灵光,整座佛寺被笼罩在善净的气与光之中;晨钟暮鼓之声在琉璃瓦上空奋力飞腾悠扬飘荡它要将这清心梵音送至人间唤醒真善美。他推开佛堂大门, “吱哑”,敞开几缕透过树丛缝隙的阳光射进幽静的里间将那端放在贡桌上的香炉里的缕缕升腾而起的檀香照耀得纤毫毕现。 佛祖捏花而笑,香灯昏黄,寂静的燃烧未因为佛门开启而出现半丝的悸动;温马达摩端端正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 , “哒哒哒哒哒”,手中的木鱼敲打出一个个同样音符,檀香袅袅而起遮盖住了佛祖那似笑未笑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