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姮喝了口酸梅汤,顿觉神清气爽。她照例吩咐冬堇去荷香斋订了酸梅汤和糕点,让店内的伙计和女工解解暑。 不多时,耳边传来了唉声叹气的抱怨,谢姮神色一动。 “我的眉膏快用完了,可是没有闲钱买了,身上的银两只够买盒胭脂。” “我也一样,这天气真作怪,又不下雨。地里庄稼都长不起来,我阿爹整日也愁眉苦脸的。” 谢姮听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旋即她轻声唤了那两位交谈的小娘子过来,扬眉浅笑:“我刚刚并非故意听人讲话,只是想着你们也有难处,等会两位娘子去选些自己喜欢的,账可以先赊着。” 两人顿时红了脸,对视了一眼,还是承了谢姮的好意,不好意思地道了谢。 谢姮摆摆手,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方才听二位说,今年的收成可是不好?” 左边身形单薄,脸色苍白的小娘子低叹一声:“眼下就快到九月了,可这日头太大,土地也开裂了,田里怕是颗粒无收。幽州的粮食都是一年一熟的,就指望着这次了,可谁知” 说着,她的声音变得哽咽,眼里也含了泪水。旁边的小娘子见状拍了拍她的肩膀,可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她家中的境遇还要更糟,连耕作多年的老牛,都被热死了。 谢姮的心里也变得沉重起来。以往她在建康哪里见过此等情形,看来民生比她想象中更加艰难。 一个时辰过后,谢姮向掌柜交代完事情,便回了魏府。她使秋鹭去请了白管家过来,客气地赐了座。 “白叔,往年别庄上缴的粮食是多少?”谢姮喝了口茶,问道。 白管家摸了摸胡子,略一沉吟:“大概是两千石,要看那年的收成如何。” 谢姮点点头:“那今年就减个三成吧,麻烦白叔派人通知一下了。” 白叔笑了笑:“那老奴就替他们多谢夫人了。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夫人,陈刺史说今年干旱,可能是触怒了哪方神明,打算举行祭祀,以平息神明之怒。” 谢姮眼尾上挑,已有发怒的征兆,她轻嗤一声:“子不语怪力乱神,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竟寄希望于这些虚无缥缈之事。” 这个陈实良也就是看着魏宴安不在,才敢做这些劳民伤财的事情。不然别说举行什么祭祀,怕是夹着尾巴担心魏宴安治他个失责之罪。 眼瞧着谢姮一脸怒容,白管家摇了摇头,慢悠悠补了一句:“陈刺史还说,幽州之内就属夫人身份最为尊贵,到时候还请夫人出面主持祭祀。” 谢姮眼睛眯了眯,从中嗅出了些不寻常的意味:“那便去,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管家苍老的脸上浮现几分忧心忡忡,总觉得此事不妥,但却推脱不得。夫人若是不去,只怕会在有心人的煽动下激起民愤啊。 谢姮倒是平常心,就如往常一般作息。 很快就到了祭祀之期,地点定在离幽州城池不远的郊外。 此番行的是祭凶礼,为五礼之一,是指跟丧礼以及天灾,诸如干旱,洪灾,瘟疫等有关的典礼。 遇到灾祸的年岁,可以凶礼哀邦国之忧。 谢姮身着素服,神情庄严地步入了祭坛之上。她为了祭祀已斋戒五日,加之先前又病了一场,身体难免有些虚弱。但谢姮依然挺直脊背,维持着如神女临凡的风姿。 一旁的巫祝闭着眼,手持摇铃,不断地旋转挥舞着,口中还念着晦涩的颂文。 站在祭坛下面,最前面的就是幽州的贵族,他们只斋戒了三日,也和谢姮一样,为行赒补之礼,带了些粮食财物,分给在场的平民。 巫祝祷神之礼完毕,接下来就该由谢姮代表幽州百姓,向神灵祈福,祈求祂的宽悯,庇护信徒,减少灾害带来的损失,尽早结束旱灾。 谢姮向来对祭祀不置可否,可晋朝却十分注重祭祀之礼。尤其是世家,宗庙祭祀乃重中之重。谢姮便也只能随波逐流,做一个虚伪的朝圣者。 她从巫祝如同树枝皮一般的手里,接过拜神所用的竹立香。谢姮面向神位,将香举到与眉平齐,朝着祭坛姿势标准地鞠了三躬。接着谢姮上前一步,把三支香插入祭坛之中。 下一秒,异变陡生,三支香竟齐齐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