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书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
掌柜顿时心领神会。
索性他占了大便宜,便不在乎细枝末节:“有,当然有!”他指使伙计:“去,把书斋里存着的话本,都给这位姑娘包上一本来。”
阿妩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切的笑容。
一卷《青梅记》能卖出三百两,她有心多写几本多赚点银子。只是在那之前,须看看前人如何运笔行文。
掌柜闻弦歌而知雅意,果真是聪明人。
伙计手脚麻利,递给她一个大大的书篮。阿妩随意一瞥,便见书篮一角不仅有话本,甚至还有几刀雪浪纸,一块松烟墨。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权当做个饶头,多谢公子看重蔽斋了。”
阿妩笑着摇摇头:“掌柜真是客气。”
送的恰好是她急需之物,况且掌柜也觉得占了大便宜才有此举,她也不算是愧受。
两人再度寒暄几句之后,阿妩提起书篮出了书斋。
恰巧,一个颀长的身影正跨过门槛,险些与她撞个正着。
“……世子?”
阿妩轻掩檀口,尚未来得及感叹机缘巧合,一股后知后觉的尴尬,忽地爬上她的后背。
撷芳宴上,她满脑子皆,顾不得其他是如何脱困。如今安全了,再见到谢蕴,那些肌肤相贴、身形依偎的记忆便席卷而来。
一抹绯色的云霞,飞上了阿妩皙白的脸。
但这还不是最尴尬的。
更尴尬的是,掌柜还还没走远呢!她现在可是一位婢女,倘若谢蕴一不小心戳破她的身份,她该如何自处?
思绪千回百转,只在一瞬。
于是,当墨发玉冠的男子眸光湛湛看向她时,“唐姑娘好巧”话音未落,阿妩丢下一句“世子,今日小女子还有事,改日再叙。”便匆匆跑远了。
她离开得迅疾,险些撞上进门的一人。
“哪家姑娘,走路这般莽撞?”小厮洛书抱怨了一句,便见自家世子的目光追着那女子倩影,飘得愈发远了。
他瞪大了眼,“爷,您认识?”
谢蕴回过神,眸色恢复如常:“有过两面之缘。走罢。”后一句是对洛书说的,后者忙不迭跟上。
二人直直走向了掌柜之处。
掌柜连忙拱手行礼:“谢世子。”那恭敬的姿态,绝非面对一个客人,而是更为忠心诚服。
谢蕴颔首。
房掌柜将二人引入内间。洛书牢牢守着里间的门,不让对话泄露出去。
“近来京中可有什么物议?”
清荣书斋是学子文人云集处,亦是物议的风口浪尖。谁能想到武勋中一人之下的淮安王府,竟还有一只耳插在了文官中。
“回世子,上月皇贵妃生日宴排场豪奢,花费甚靡,不少学子写了文章痛批一番,这也是老生常谈了。此外没什么特别的。”
谢蕴漆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锋芒:“最近若有风言牵涉于我,你听到后,立刻派人告知一声。”
房掌柜连连称是。
同时,他也不禁有些好奇:世子从前从来对风言风雨放任自流,听之任之的。
为何突然转了性子?
房掌柜此刻并不知晓,那风言竟是他与一女子的韵事。而谢蕴的吩咐非为了自己,而是保全那女子的名节。
正事谈完,谢蕴薄唇微抿,犹豫了片刻:“你可知方才那女子,都买了些什么?”
“您竟也认识她!”
房掌柜对阿妩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想来她家公子,定是世子的好友。世子识得好友的婢女也不稀奇。
“那位姑娘买了些书,还有些纸笔。”
至于所谓的“书”是才子佳人的话本,还有她也卖了一话本的事,就不必说出口了。
世子性情端严,情情爱爱的玩意儿只会污了他的耳朵。
“贵么?”谢蕴忽然问。
房掌柜给的自然不是劣品,可比之世子的身份用度:“不贵,不贵,都是街上随处可见之物。”
清贵冷肃的男子眸光一动。
旋即,骨节分明的手解下腰间玉佩,扣在桌上:“若她下次再来,勿论买什么记在我账上就是。”
房掌柜骇然不已:“世子,可使不得啊!”这玉佩的品相一看就价值连城,买下几间书斋绰绰有余。
沉稳之音响起,字字皆不容置疑:“君子爱财,用之有节。世间断无我凭空口付账的道理。”
而后他话锋一转,多了几分缱绻之意:“我也不过是尽一份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