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忠他们没辙,也不敢劝太急,毕竟杨华梅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谭氏的心情……大家也能了解。
所以傍晚的时候孙氏她们就送来了谭氏的一干衣物用品,被褥,炭火盆子,暖手的小铜炉,暖脚的皮水袋子,起夜的马桶,吐痰的痰盂……
谭氏跟杨华梅睡一张床,栓子被挤去了小黑那屋睡。
夜饭是王洪全和王栓子烧的,谭氏和杨华梅的洗脚洗脚水是打发小黑端来屋子里的。
至于红梅那边,王洪全过去送了一回饭菜和一罐子热水,其他的也顾不上了。
因为谭氏在老王家过夜,大家伙儿都小心翼翼。
红梅也是得到了王洪全的特殊叮嘱,知道谭氏这个老太太是个母老虎,所以待在自己的屋里不敢制造半点声响。
而谭氏这边呢,因为一颗心全扑在杨华梅身上,一会儿就摸一下杨华梅的额头,生怕她发烧,或者出现其他症状。
所以即便知道红梅就在同一个院子里,老太太暂时都控制住了自己没去找红梅麻烦。
活到这把年纪,啥事情要紧,得赶着做,啥事儿可以先放一放,
这轻重缓急,谭氏心里一本册呢!
等回头梅儿情况平稳下来,她腾出功夫了,再去好好的找两个人算账。
一个是红梅。
还有一个就是甲旺婆娘。
谁都甭想逃!
当天夜里杨华梅的情况还算平稳,除了塞鼻子,其他没啥。
前半夜母女两个还躺在被窝里聊了好久的天,杨华梅还是在谭氏的抚拍下睡着的。
母女俩个感受着好久都没有过的亲昵,仿佛时光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时候,杨华梅还没出嫁,谭氏也才五十多岁,头发还没白。
那时候的老杨家还没有分家,虽然日子过得清贫,可家里家外谭氏都能说了算,甭管是老汉,还是几个儿子,全都围着她转。
她把最好的东西拿来疼幺女,家里人谁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哎,这人要是不用长大就好了,你就永远都是娘的好闺女,娘护着你,让你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瞧瞧,你这手,哪里像当初在娘家做姑娘时的手啊,一点儿都不光滑了,粗糙,磨掉了皮,可见我的梅儿这些年为了老王家干了多少活,吃了多少苦头啊……”
看着熟睡中的闺女,谭氏满脑子胡思乱想,一遍又一遍的抚着杨华梅的背,直到隔壁人家的公鸡打了两回鸣,她都没合眼皮子。
为啥说是隔壁人家的公鸡呢?老王家的公鸡都在睡懒觉不打鸣吗?
不是的。
老王家的公鸡早就被吃绝种了,最后的一只小公鸡在接红梅回家的那天,跟王洪涛送过来的那只小母鸡一块儿炖了,不然没法招待大家伙儿。
所以老王家的后院现在除了那只猫跟那只瘦骨嶙峋的看家狗,再没有其他家禽家畜的声响。
“哎,这日子过得闹心啊,我梅儿病成这样,连口鸡汤都喝不上。”
谭氏扭过脸去,偷偷抹了几把泪。
早饭是王栓子自己端进屋的。
吃的是面条,谭氏的碗头两只荷包蛋,杨华梅的碗头也有两只。
谭氏正在那边凳子上梳头,木梳子沾着梳头油把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有某些地方不服帖的,她还得用热帕子,梳子背,头油,再反反复复的压平。
所以每天早上谭氏花在脑袋上的功夫比那些年轻的小媳妇还要多,没法子,老太太可以吃差点,穿差点,可脑袋上的事儿却马虎不得一点点。
“娘,您老的面条,趁热吃。”
王栓子先把面条端到谭氏面前,毕恭毕敬的说。
谭氏扫了眼,哼了声。
“都不是猪油煮的面条,清汤寡水有啥吃头?”
“还有荷包蛋也不够,才两只,眼窟窿那么大不够我梅儿塞牙缝!”
谭氏放下梳子,把自己碗里两只拨拉到杨华梅碗里,又打发王栓子给杨华梅端过去。
王栓子涨红了脸,端着杨华梅的面条来到床边。
杨华梅早就穿好了上衣半坐在那儿,看到荷包蛋,她很是意外。
“咱家鸡蛋昨日早上就吃没了,我还没来得及去买,你这是哪来的鸡蛋啊?”
王栓子支支吾吾。
“你倒是说呀,这蛋到底哪来的呀?你该不会去外面买的吧?”杨华梅又问。
她最怕的就是王栓子去外面买鸡蛋了。
因为他不知道行情,会被人骗的。
“我跟咱村的一个老太太那买的。”
“啊?多少钱一只?你买了多少只?”
“一文钱一只,她说她家是芦花鸡,下的蛋养人,买的不多,就买了二十只……”
“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