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宁城有海港,很多洋人在这里做生意,定居,所以民风有些中西混杂。 在民国初年的当下,人们都赶时髦,尤其是权贵人家,什么是但凡沾了‘西洋’字眼,就是时髦。 江公馆和苏公馆的婚礼是西式,洋车接送,西洋乐队奏乐,还放烟花礼炮。 新娘子穿白色蕾丝满坠珍珠的婚纱,两侧还有佣人撒花,从屋里被接出来时,妆容精致,都没盖头纱。 江四爷连车都没下,就坐在自己车里抽烟。 江川陪着江戟进去接的人,出来后不能坐迎亲的婚车,就跑来坐上江四爷的车。 他摘掉头上花瓣,耳朵冻得通红,嘴里低低碎念。 “真该不顾形象穿厚些,冻死我了,新娘子大冬天穿那么薄的纱,还不得中风?真是铁打的苏娘子。” 江四爷被他这句话略微逗笑,将烟蒂丢出车外,卷上了车窗。 江川听见他这微不可闻的哂笑声,扭头小心看了看他,没话找话。 “四哥你成亲,也赶时髦吗?” 江四爷修长腿随意搭着,姿态悠闲挑了下眉。 “学外人做什么,我遵从老祖宗教诲,八抬大轿才明媒正娶,不好?” 江川悄悄撇嘴。 你遵从老祖宗教诲? 那还未婚生子? 他只敢在肚子里腹诽,面上老实巴交问了句。 “那你先办满月宴,再办婚宴吗?” 江四爷似是被堵了一下。 他面无表情,冷睨江川。 江川激灵灵抖了一下,往车门边缩了缩。 真老实了,看着窗外不再看他。 江四爷收回视线,搭在膝头的指腹微捻。 —— 城北私馆。 汪恒带了两个亲兵,正忙碌着楼上楼下的搬行李。 行李是今天一早,林妈带着九儿收拾好的。 姰暖的衣服首饰不少,连带江四爷的,以及给孩子准备的那些,规整出来有七八个大皮箱。 大帅夫人昨日就发了话,最晚明天一早,新媳妇儿的敬茶礼后,他们得搬回江公馆。 她有点迫不及待,江四爷没理由再拖,就答应下来。 姰暖扶着腰坐在沙发上,跟姰恪喝茶聊天,看他们忙活。 “哥哥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那些我单独搬,不要跟你们的弄混,免得到时候还要麻烦。” “我舍不得琉璃,可四爷说江五爷对毛絮过敏,那边不能养猫,只能将它留在这儿跟着林妈。” “林妈和九儿不过去?” “九儿过去,我身边还有柏溪,林妈就不跟了。” “你应该带着林妈,她年纪大,懂得多,九儿太年轻。” 他是担心九儿不懂照顾小孩子,帮不了姰暖太多。 姰暖摇头,“我问过林妈,她家里也需要她,隔三差五要回去,江公馆规矩重,她不想跟过去让我为难。” 姰恪看了看安静立在一旁的柏溪,话说的迟疑。 “可柏溪和九儿,能帮你照顾孩子?” 姰暖浅笑,“我自己可以,四爷说,大帅夫人会帮我照顾,她身边有老人,都有经验。” 姰恪欲言又止,很有些心事的样子。 姰暖看出来,但她没点破。 她知道姰恪想什么,怕她生下孩子来,大帅夫人不会再对她这样好。 她没有身份,在江公馆只是个为江四爷生了孩子的女人。 处境尴尬,会被人欺压。 但姰暖没那么担心,江四爷现在比过去要珍惜她,大帅夫人也是个善良心肠,她有把握江四爷会护着她。 当然,等孩子生下,得到祖父祖母庇护,她就不用再这样缩手缩脚。 该她应得的,她要想办法得到。 不回江公馆,不正面应对江家人,她怎么施法得到呢? —— 江公馆这边,婚礼结束,来宾都依次入席。 主桌上,江四爷挨着江大帅落坐。 江大帅原本正和苏参领笑语交谈,察觉身边坐下人,偏头瞧见江四爷,脸上笑意一收,蹙了蹙眉。 “去陪你三哥挡酒,你坐下吃什么?” 江四爷淡淡垂眼,懒懒散散动箸子,“我挡不了酒,这两天肠胃不适,在服药。” 江大帅脸青,“那你还吃肉!” “大夫没说不能吃肉,只说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