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江公馆的餐厅里,江家人到了齐全。 二姨太握着箸子,却一动不动的愣神,还是没办法很快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缓过来。 江三爷面容消瘦,颧骨凸出,整个精神面貌不佳,麻木地垂着眼用膳。 出去他们两个,在座没有人真正难过。 江大帅当下开口打破沉寂。 “虽然你舅舅丧事刚过,但你得尽快振作起来,军营那边既然暂时稳妥,你就趁时间筹备跟苏家的婚事,毕竟你跟苏娉婷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别再拖下去。” 江三爷眼睫动了动,自然没有异议,“是,父亲。” 江大帅看向大帅夫人,语气沉缓: “过了头七,在宴厅办个定亲宴,邀请云宁城所有权贵,江家和苏家的脸面要做好。” 大帅夫人眼皮子都没抬,“嗯。” 她是主母,再不想搭理江戟的事,该做的事还是得安排。 江三爷突然眼帘上掀,看向对面悠然抿酒的江四爷。 “既然是喜事,这么热闹,四弟是不是也该把金屋藏娇的女子,带回家来,让大家认识认识。” 大帅夫人握着刀叉的手一顿,最先不悦的抬眼看过去,婉丽细眉紧蹙。 “她是云宁城的权贵吗?你自己的事你不去费心张罗,倒管起别人的事来。” 江三爷墨瞳凌冽,定定看着江四爷,“云宁城谁人不知,四弟也快要娶妻,趁此机会让人露露面,双喜临门不是更好?” 大帅夫人摔了刀叉,“你…” 江四爷一把按住她手,似笑非笑淡声接话,“你办好你的喜事,冲冲丧气,我就不劳你费心了。” “暖暖快要临盆了,不好跟白事喜事冲撞,等她顺利生产母子平安,我的喜事再好好补办,那才是真正双喜临门。” 意思是,谁要跟你凑‘双喜’? 你别给我添晦气。 坐在末位默默听热闹的江川,悄悄撇嘴。 他四哥的嘴,果然还是那么毒。 大帅夫人脸色好看了些,斜睨江戟冷哼一声,扶桌起身,当先离开了餐厅。 江三爷定定与江四爷对视。 两人眼神厮杀,周围气息都快凝成冰。 江大帅觉得碍眼,干脆也跟着起身离开。 他一走,江四爷缓缓站起身,清淡蔑视了江戟一眼,提脚慢步离开。 江三爷目送他悠闲散漫的背影,浓墨漆黑的瞳眸深处,杀气重重。 —— 回私馆的路上,江四爷特地绕了趟歌舞厅门口,找卖花小女童,买下了篮子里所有的白玫瑰。 冬天的鲜花很难得,白玫瑰卖到二十块大洋一支。 这些花都是歌舞厅专程找人在温室培育,用来卖给出入的贵宾。 花可能被赏给歌舞厅的小姐,也可能会有人买一两支送人。 虽然买花儿的都是冤大头。 但像江四爷这样屡次全部买走的冤大头,恐怕只他一个。 小女童都跟他脸熟了,再也不像先前两次那样,看他穿着军装就害怕。 “你是江四爷?” 江四爷拢着花儿,居高临下垂眼睨着她,淡淡勾了勾唇。 “你怎么认识爷?” 他今日心情不错,还有逗孩子的兴致。 小女童七八岁,只到他腰间扎着的革带那么高,圆溜溜的大眼上掀着看他,童言稚语很清脆。 “上次你买花儿,旁边路过的客人在议论,我听到了。” 江四爷低笑一声,“还挺机灵。” 小女童眨眨眼,“谢谢你给赏钱,花儿是歌舞厅的,卖完以后我只能拿一块大洋,你给了他们的很多倍。” 江四爷唇边笑意越深,“举手之劳,早点卖完回去吧,小孩子早睡早起长身体。” 他说完话,转身准备离开,衣角却被扯住。 不得不驻足,侧身瞧着小女童,用花梗将她的手拨开。 江四爷很讨厌别人碰他。 小女童很快说,“你需要佣人吗?我什么都会做,我给你家里的小姐做丫鬟,会把她伺候的很好!你试试用我吧?” 她很大胆,眼睛亮亮的,毫无畏惧。 江四爷有点欣赏她。 “你太小,爷不需要。” “我会长大的!” “浪费时间,好好待在这儿卖花儿吧。” 江四爷好笑摇头,抱着花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