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对方担忧,常悦正色端坐,右手举高发誓道:“祖母放心,我一定保护好自己。” 手臂顺势放下,还没僵直坐够几秒的姑娘软了上半身,虽仪态有加但不至于过度挺直。 常悦开玩笑着活跃气氛道:“我可是很惜命的,人生短短二十年,祖母,我还没有体验过很多时候,我不会轻易离开。” 这里还有她的亲人爱人,力所能及四个字她还是会做到的。 “你个丫头啊,自己心里记牢了!” “嘿嘿,我往后每天都在心里默念几遍,一定牢记了,还有特别感谢祖母答应,还是祖母善解人意,更与阿悦谈得来,祖母阿,您可真好。” 若是提早将这件事说给常家父兄,常悦都不敢想她会被禁几次足。 之所以先同赵明簪说,常悦有她的思量,去往衡都的事情既已得了祖母点头,父兄那头的意见便不足为虑了。 拂着倚靠在自己臂弯处姑娘柔顺黑亮的发中,赵明簪做不来开心状,家里的雏鹰有了想法想要飞出去看看,她不能说出拒绝的话。 目送心满意足回去的常悦拐离院门,赵明簪向连双挥了挥手转过身子,后者会意,提步跟上去送。 沏盏新花茶的功夫,粉肤色衣裳的连双端着双手快步而来,躬身汇报道:“禀老夫人,姑娘没回院子,唤了赶车的郊野带上缠枝青釉二人出府去了。” 赵明簪纵容着无奈叹了声,为人长辈自是比谁都要了解常悦那个“不安分”的性子,仅叫了连双不用管罢。 年长的蛾英只比老太太小了五六岁,同样两鬓全白老态赫显,一辈子侍立在养饴院很是威重,唯独面对一生的主时小心保护又恭敬尊崇。 蛾英双手递过来的一杯茶未喝下,赵明簪喉间一梗,混杂着茶水的鲜血硬生生被逼出来。 “老太太!” 蛾英亦面露紧张,一手迅速接过尚咳血不止人握的茶杯,一手给其拍背顺气,还能分心吩咐说:“连双,快去叫明大夫来。” “是。” 半跪在地上,蛾英等赵明簪过了这阵后将袖中一直备着的丝绸手帕递过去,又唤清融倒杯新茶来:“老夫人,您又咳血了,用些茶漱漱口吧。” 赵明簪是连回应的话都无心说了,顺着蛾英的手漱了口,本就下垂的眼皮耷拉着,颓态易见。 想起几月前明大夫诊治说的病情,清融掐了掐手心不让自己多想,想着老太太最疼爱的姑娘还未走远,连道:“奴婢这就唤姑娘回来。” 若是由姑娘侍疾在侧,老太太会好点的吧? “站住!” 赵明簪喝罢便猛咳一阵,发白的脸上竟涨了几分红润,像是死白的人脸上涂上两坨胭脂,滑稽非常。 清融顿时不敢动了,面上有些不解疑窦的低头。 蛾英顺着赵明簪轻颤的背,轻声安抚道:“您别动怒,按您吩咐的没人让姑娘知晓。” 对于向常悦隐瞒病情一事,蛾英私心觉得老夫人做的不对。 明大夫都说了老夫人身体已是风烛残年,名贵药材也只是吊命,若不同姑娘说,万一哪天仙去了,姑娘会不会怨自己没有多多侍奉,白白错失了那么多的陪伴时间。 赵明簪只是坚决不让说,人老人死本就是常态,她不想给家人白添悲伤。 身体缓了回来,赵明簪似自问似问清融道:“我院中人,谁都不能多嘴,叫她来侍奉干什么?左右时日无多,给她徒添悲伤吗?” 蛾英心中有别的答案,面上没说出来。 “人都要走这一遭,或早或晚,我还庆幸老天叫我多陪了阿悦那么久,蛾英,你说,她从刚生出来那么点到现在的大姑娘,时间怎么过的这样快。” 谁都没有自己了解自己身体,赵明簪预料得到时日无几,也坦然接受死亡,回顾往昔时,面露柔和的怀念。 她同常老侯爷是世家联姻,年轻男子女子从来没见过面,截然不同的性子全靠各自摸索,所幸时日长了二人互相倾慕,这桩指腹为婚倒不是怨侣结合。 赵明簪颤抖着手,宽袍也胡乱颤动着。 蛾英往日再镇定也不免担忧得慌了神,动容的哀喊道:老夫人……” 主仆几十年来,蛾英妙龄之时便陪在赵明簪身侧,侍奉的多年来,二人虽为主仆更似亲眷,她早将对方看的分外重要,如今暮年老矣,都要到了诉说决别的时候。 “蛾英,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你也至耳顺之年了,看得开些阿。” 弯着身的人险些绷不住神色,枯瘦的脸上压抑着抖动,良久才动了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