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修臻说完,两个女人一块脸色一沉。 “你要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就跟我断绝关系。”蒲希冉说。 反正,爹也跟她断绝关系了。 蒲修臻才起床,浣漱后,听仆妇说了这边的事,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急匆匆过来。 此刻单手扣上一颗扣子,听见妹妹这话,不顾胸前半敞着,抬起一条腿,抽出鞋底,作势就要去揍她。 “再跟我说这种话,信不信我抽死你!” “抽死就抽死。”蒲希冉从来没见哥哥这样凶过,对他也并不害怕。 他像封建家长,对自己却是极宠。 她这激将法用得极好,蒲修臻原本就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她,这回要是不动手,可就遗失了面子。 口中嚷道:“行,爹不让咱俩姓蒲,咱俩还厚着脸皮不改姓。就剩俩人了,你还要跟我断绝关系。我今儿干脆把你抽死,把你打死,我再去巡捕房报案,也不让你胡作非为!” 知夫莫若妻,顾愉就知道,哪怕小姑再怼他千百遍,夫君也不会动这个手。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自己灰溜溜地放下鞋底。 而作为贤妻良母,自然得配合他表演,忙过来将他拦了,挡在前面。 在心底腹诽,男人就是幼稚,多大了都有孩子心性,弄这一套做甚,有何意义。 口中劝道:“爷冷静些,小妹年幼无知不懂事,我们这做兄嫂的就要多包涵。” “不行。我今儿非得教训她不可,免了她下回还口无遮拦。”蒲修臻嘴上使着厉害,大武生就这样轻易被两个女人制服了,倒是没再近一步动作。 可不管这愤怒里面,掺了几分真假,都不会承认,小妹真有这心思。 只有咬定了她不懂事,信口胡言,才能让自己冷静两分。 “都嫁人了,还年幼无知?” “那你还当爹了呢,就算不是咱亲妹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也不该跟姑娘家计较。姑娘是用来宠的。”顾愉春风化雨般地哄完,又从他手里拿了四九城布鞋,低头,给他重新套在脚上。 “你非得气死我不可,现在大了,嫁人了,通晓人事,按理说该更懂事。反倒比从前未出阁时,更不懂事。”蒲修臻坐在她对面,摆起了大老爷做派,顾愉也乐意惯着,没用仆妇伺候,亲自给他泡了杯茶。 蒲修臻对她骂归骂,心底却安稳。小妹骄纵一些,说明在夫家过得不错。 若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成了处处谨小慎微、低眉顺眼的人妇,他才要心疼。 “你要钱,我给你就是。别给我出去丢人现眼,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看人脸色。” “大清都已经亡了,你还满肚子腐朽思想,妇女能顶半边天,有些洋人的厂子,也要招女工。没得她们能去,我去不成。我不比别人尊贵,她们也不比我少块肉。”蒲希冉说。 忽地想起从前上学时,教书先生教授的一首体操歌:【娇娇这个好名词,决计我们不要。既要我学问好,又要我身体强。弗怕白人那样高,弗忧黄人那样小。我头顶天天起高,脚立地地不摇。女辈也英豪。】 只是在哥哥眼里,只有落魄了才出去讨生活。被人差使,是件悲哀的事。 “在哪里不用看人脸色?你也让我少操点心吧。”蒲希冉原本想跟他吼,嫂子本就因为他补贴妹妹而不悦,不长记性,还动不动提钱,就不怕后宅不宁。 “是那孙子脑子进水是吧?”蒲修臻其实听下人说了,沈林轩收了个徒弟,还是女的,还把人领回去了。 其实无论性别,就算收条狗,也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咋地,嫌唱戏赚钱太多,以后要去当臭老九了?” “哟,我把下人支走,跟妹子说点闺房话,都被人听墙角,巴巴跑去回禀给你。怎么?你信不过我,找人监视我啊?”顾愉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肉眼可见地不好看了起来。 不过借题发挥,倒是无所谓下人在主子之间传话,夫妻又不是妻妾。 只是对他一提起妹妹,便方寸大乱,深恶痛绝。 “都是些姑娘家的话,你个大男人跟着听,倒也不难为情。” “就你事多,晚上睡一被窝,有什么可避讳的?”蒲修臻大剌剌地说,丝毫没放在心上。 随口怼了她两句:“就数你矫情。” “我事多怎么了?我有人宠啊。”顾愉无意间,瞥了小姑一眼。 她也不知,怎么就带了得意。 到底是同为女人之间,拿男人的爱当成实现价值的最高目标;还是想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