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不知他心底那点小九九,还以为这是尊重她的意见,而不是拿她当附庸品来摆布。 “我自是要与你同去,我说过,我会与你风雨同舟、共进退。” 只这一句,沈林轩便觉够了。 她明明不是个吝啬的人,还是轻易为她的给予而感动。 心里热乎乎的,被填满了,便治好了他胡思乱想的毛病。 这回愧疚的人,轮到他了:“冉冉,我这回不能带你一起去。那边太乱了,其实你帮不到我什么,难保不会让我分心。对待寻常戏迷,我都想精益求精,对待军政界的人,更得小心应付,不能出差错。” 其实,也是他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奴颜婢膝的一面,他的自尊心受不了。 希望在她眼里,自己永远是龙章凤姿、高大巍峨、英明神武的。 殊不知,她并不在意。 不为五斗米折腰,她佩服;大丈夫能屈能伸,她欣赏。 她尊重并理解,每一个人当走的路。 “好吧,夫君,如果不能帮到你,反倒拖累你,也非我所愿。”蒲希冉算是与他商议出了结果。 明明她乖乖听话,可沈林轩还是一阵怅然若失,也许没听见她同自己争论,吵着闹着要跟去? 他也不知。 他才发现,他其实也并不是那么了解自己。 “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我又实在不放心。要是不愿回你哥哥那住段时日,回头我多雇两个护院,免得男人不在家,貌美的妇人,总容易被打扰。”沈林轩语气低落,很快影响到了她。 “若是嫁到大家族里,即便里面有些龃龉,至少不会受外人欺凌。” 他为她有几分不值,很容易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 蒲希冉倒是没他那么多离愁别绪,只说:“沈郎,不要去美化自己未经历的事。你又怎知,大家族,妯娌、小姑、同父异母的姐妹之间,不会联合外人,欺负自家人呢?” 这年月,女人独居虽艰难些,但她嫂子行,她又不比嫂子差在哪里。 “我又担心,那护院见色起意。”沈林轩不由控制地去想,那些可怖之事。 万一回来后,发现她被先奸后杀。即便能让刽子手偿命,可她终究是回不来了呀。 可带着她,又实在不舍得她吃苦。有一美貌娘子,保不齐又会被军政界的人看上。 “冉冉,我宁愿你长得丑一点。其实,我还以为你会挽留我。” 若她真貌丑无盐,他会给她机会,发现她的心灵美吗。 蒲希冉其实不大能体会他的纠结症,只对他一向包容、有耐心。 就像大婚当日,他接纳自己有婚前恐惧,甚至打退堂鼓。 “夫君,我是这样的。若是我执意同去,便不会听你规劝。我选择理解你必须要做的事,就不会撒娇耍赖,不准你去。可能你喜欢撒娇撒痴、粘着你的小娇娇,我想我不是。如果……” 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掩了口:“我何时说我喜欢那样的?和离这件事,是能随意挂在嘴边提的吗。” “我没要这么说。”蒲希冉支支吾吾解释,“只是你如果后悔了。” “找个那样的姨太太也不行啊。”沈林轩倒觉得,不是自己后悔,而是他的小娘子后悔了。 台上这出《玉堂春》唱完,旦角儿返场的时候,拎了只水袖出来,在戏台上起舞弄清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蒲希冉看得专注,那小角儿舞得却不大专注,媚眼如丝,时不时瞥向沈林轩。 终在最后一个拍落下的时候,将水袖朝台下甩了出去,想着恶作剧、将沈林轩缠住。 但他终究没有大武生出手快,已被沈林轩稳稳接住,握在掌心。 小角儿先挑逗,沈林轩却不惯着他。 再想拉回来,已然来不及了。 沈林轩稳稳地抓着那根水袖,那小角儿试着拉了几次、不动。 终究停下了戏,弯着那娉婷袅娜的细腰,屈膝朝台下戏迷行礼,便是歉疚。 随后走到沈林轩跟前。 没先去后台卸妆,脸上还带着扮相,倒是没用念白。 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才说:“前辈可否将水袖还了?” 沈林轩松手,那小角儿没立即离去。身处梨园行,没有不会看人脸色的。 已见他不满了,不敢继续造次,忙低了头道歉认错: “冒犯前辈,罪该万死。是晚生一时贪玩,想让前辈注意到自己,但绝没有戏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