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轩没听见戏班里的二路、文堂在背后切切察察,只打了个喷嚏。 依旧不肯起床,倒是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瘫着。 小厮打了水进来,正预备过来服侍大爷浣漱、更衣,就被蒲希冉呵退了: “我来吧,你们快去用早饭。之后这些事,都由我做。” 小厮得了令,也不跟夫人争。再没眼力见,也不可能不懂人家闺房之乐。 蒲希冉用指肚点了点水面,又将小厮唤了回来: “取温水来,以后记得,不要拿这么冰的水来洗脸。” 小厮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夫人,现在是夏天呀。管家才唤了两桶冰过来,正预备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往各屋搬呢。” “用冷水洗,对身体不好。冰块不必搬那么多,大爷赚钱不易,又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往后不讲排场,不可铺张浪费。”蒲希冉一五一十地吩咐了下去。 小厮始终低着头,既不敢与夫人对视,也不敢抬头,瞥一眼懒懒歪在床榻上的大爷。 点头诺诺应是,抄着手,缓缓退了出去。 温水很快打了进来,蒲希冉洇湿了毛巾,也不叫他起来,只让他躺在那儿,替他擦干净手,又擦了脸。 嗔道:“从前倒不知,沈爷这般守旧,衣食住行都要人伺候。” “谁不要?”沈林轩被她伺候的,舒服地眯起眼睛。 依旧不满足,又在她腰肢上摸了一把。 “怎么?嫌弃我了?后悔了?可是晚了,现在跑也来不及了。冉冉,你是我的,我绝不会放你走。” 他摸就摸,忽地箍紧了手上的力度,揽过她纤细的柳腰,险些将她拉了个踉跄,跌倒在他胸口。 暗呼一声,勉强站稳,紧贴着他,解释说: “是我哥,他从不要任何人服侍。衣食住行皆亲力亲为。” “你哥不好,你嫂子大着肚子,他不单不该凡事自己做,还该疼他女人。”沈林轩终于肯放她一马,松开了手。 规训却没停:“以后,不准对别的男人那么好。” 蒲希冉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她对谁好了。 正值新婚燕尔,对他却是一如既往有耐心: “我是怕冷水对肌肤不好,夫君这张绝色倾城颜,可不能糟蹋了。不然对整个梨园行,都是损失。” 她又开始拍他马屁,沈林轩嗤笑一声:“哪有大男人搽脂抹粉,注重这些的。他们爱看不看。” 随后,板起脸孔来,施舍般提醒道:“还嘱咐小厮去吃早饭,也不关心我有没有饿肚子。” 这回,蒲希冉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家少爷,怎么这般可爱。 “我以为我昨晚喂饱你了呢。这廉价的关心,有什么值得妒忌的。我不过是想收买人心,不花钱、只动动嘴皮子,哪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你不去做商人,真是可惜了。那你对我,是不是也含了几分算计?”沈林轩心下有几分感动,冉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他沈家的人了。 不管是不是能融得进来,已在尽力融入这个大家庭。 “你就不怕太软弱,被人当包子。给多了笑脸,他们就敢蹬鼻子上脸,不把你放在眼里,妄图拿捏你。” “有你在,谁敢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的努力都是小打小闹,还得看你对我是不是重视。”蒲希冉不傻,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嫔妃受人尊敬,从不取决于她怎样运作,而是皇上恩宠。 儿妇被公婆高看一眼,跟她拼命贤惠关系不大,而是儿子爱重,欺负他女人不行。 “我就是算计,谋心索情,那你给不给我算计?” 她这回连装都不装了,却惹得沈林轩笑意更深,蔓延到眼角眉梢。 “给你,什么不给你?你要我的心,我现在就可以找刀来,挖出来,血淋淋的,送给你。” “拿了,我可就不还了。”她秀眉一挑。 “不还。还了,我也就死了。就算没死,也是一具行尸走肉。”沈林轩缓缓闭上眼睛,不知这久违的家的温暖,是港湾还是鸩酒。 蒲希冉还在给他编织梦境,替他擦干净脸后,才拉着他坐在梳妆台前,给他刮胡子、用茶水漱口。 又点了一点雪花膏,沾在他脸上晕开,这味道他不喜欢。不过跟娘子身上的味道差不离,便也爱上了。 他是个没有原则的人,倒是爱屋及乌。 “你倒是聪明,知晓我罩着,他们没人敢跟你大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