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得昏天黑地。 由于一连几日食不知味,饥一顿饱一顿,也不知饿。 今日又是米水未进,在席上猛灌酒,吐出来都是水。 蒲希冉心脏被拉扯得跳痛,便开始窝里横,埋怨兄长:“你给他喝什么江北的烧刀子,山上的胡子也不能拿来当水饮。今日是没备洋人的酒么?” 蒲修臻知道小妹关心则乱,即便不是跟云亭多年的情分,也得替妹妹出手安顿,免了她心神不宁。 先将她安慰好:“他已喝了些许白酒,若再掺洋人的酒,后劲更大。酒不怕多,怕掺。” “放屁。那你不能让他吃点点心,喝点牛乳,养养胃。非得空腹喝?”蒲希冉丝毫没领情。 蒲修臻无奈之余,只剩无语:“我让,他也得听。你以为我是你,你的话,他偶尔还能听上两句。他一向有主意,怎么可能听我的劝?” 可蒲希冉总觉,他压根就没劝。 因她虽一直陪着夫君觥筹交错、应酬交际,可余光都在哥哥那桌儿。 “你就是怪他打你,又砸你车,所以想看他死。” 小妹给自己安了这么大一个罪名,蒲修臻也不恼,只拿她当天真顽劣孩童,有点哭笑不得。 “汽车才值几个钱?比不上我给你的九牛一毛。我要真这么小气,他为了你能丢半条命。” 直到傅云亭将水都吐干净了,呕出一大口血,蒲修臻已到了他身边,抚了抚他的背,与他一并走了出去。 蒲希冉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定、强大,还是在那一刻,险些破了功。 铺天盖地的悔意,几乎要战胜理智,将她吞没。 就像那一日在郊外客栈,她甘心折下骄傲的头颅,应诺了给他做姨太太。 因为她喜欢他,从未改变过。 今日只要他再多一句,她都会抛下这一切,坐上他安排的、去往姑苏的船只。 然后或许会天长地久地等下去,或许会在那边找一份护士、亦或家庭教师的工作。 但没有如果。 她没有去破坏他的婚姻,他也选择了静默退到一边,祝她百年好合。 客人已经陆陆续续走光了,沈林轩过来揽过她的肩,朦胧夜色下,没看见她眼底的潮意,却从那一双低垂的眸子里,看出了她的不悦之色。 “怎么了?”那一瞬间,沈林轩忽地有点慌乱。 “我不喜欢,我不想。”她不想跟他成亲了,可后半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低着头,死死咬住嘴唇,盯着自己鞋尖,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对他,却不知该如何走出沼泽,去向何处抓一根救命稻草。 沈林轩慌乱的手足无措,很快陷入了自我检讨和否定,试图捧起她的脸,小心翼翼询问: “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还是今天的布置,你不满意。你知道我以前都是一个人,太粗心了,也没有跟姑娘家相处的经验。要是忽略了你,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他越哄她,她越难受,别过头去,不许他碰到自己。 沈林轩拼命反思,可是有哪里让她不称心如意。 是答应她,简单温馨的婚礼,结果被迫大操大办,让她觉得吵闹了; 还是自己一直在迎来送往,没陪在她身边,让她这个班主夫人,独自面对陌生的戏班,委屈了; 亦或是他今日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而不自知。 “你总说你是一个人,一个人,谁又是两个人?你总有理由。”蒲希冉说罢,已是跑回了院子里,先进了卧房。 将这身新娘装扮都卸了,换回了常服和寝衣,在一串串大红灯笼的映衬下,在盛夏清凉的夜晚。 慢慢冷静下来,想起哥哥说的那句‘九牛一毛’,很快将账房先生唤了过来。 “今日这喜宴,我兄长送了多少贺礼?” 账房打着算盘,一五一十地念给她听。 蒲希冉有点怪哥哥自作主张,很快吩咐了下去: “哥哥给我的,除了史书典籍留下,其他一并送还。” 账房,自然是沈林轩的账房,质疑了片刻,问道: “夫人,这事是不是跟先生,先商量一下?” “我既已过门,往后就是当家主母,不说对沈宅里的事,说一不二。连我娘家的事,都做不了主吗?”蒲希冉反问。 随十里洋场,与沈林轩一并来的账房,终不再多言,连连点头,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