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当坐馆大夫?”杜长卿瞪大眼睛,“陆姑娘,你在同我说笑?” 陆瞳平静地看着他。 杜长卿喝了口茶,缓了缓才重新开口:“陆姑娘,坐馆大夫可不是说说而已。你既已打听过,应当也该看见了,坐馆大夫多都是上了年纪的男子。你一个年轻姑娘……” 陆瞳端起面前茶碗,瞧着在茶碗中沉浮的碎叶。 自古以来,医者都是越老越吃香,年轻些的大夫常被质疑医术不够高明,总要等熬着熬着,熬出白发,方能渐渐攒起声望。 见陆瞳不言,杜长卿又苦口婆心地劝道:“陆姑娘,在下自小生活在盛京,说句逾越话,像你这样的漂亮姑娘,就不该吃什么苦头,更勿提抛头露面。你家人要是瞧见了,该多心疼哪。” 听见“家人”二字,陆瞳眸光微动。 杜长卿没察觉她的神情,还在继续说话:“你就将药茶给我,我付给你银子,全当寄卖,好不好?” 陆瞳:“仁心医馆是医馆,不是药铺。” “同药铺也差不多了。” 陆瞳放下茶碗,看向杜长卿:“杜公子,你是不是怀疑我没有行医的本事,也怕给你的医馆捅了篓子无法收场?” 似是被戳中隐秘心思,杜长卿顿了一下。 “你若不信我,自可到了医馆寻病症来考验我。”陆瞳道:“盛京不只一间医馆,杜公子不愿意做这笔生意,也就算了。”她轻飘飘地扔下这句话,就站起身来,不欲与杜长卿多说了。 “等等——” 杜长卿大喝一声。 陆瞳转身看着他。 他盯着陆瞳,盯了半晌,终于咬牙切齿地败下阵来,只道:“陆大夫,像你这样志向高洁、一心悬壶济世的姑娘,杜某还是第一次见。” “我先说了。”他气闷道:“你自坐馆,旁人买不买账我可管不着。” “这就不劳杜公子费心了,”陆瞳对着他颔首:“我会看着办。” 既已商量好,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 杜长卿要先回去帮陆瞳二人寻住处,陆瞳也打算回客栈将行李收拾一番。杜长卿付过茶钱,三人并肩走着,往来仪客栈的方向走去。 长街繁华,往来车马不绝,再往前走个几十步,有一家珠宝铺子宝香楼。女眷们常在此挑选首饰。 陆瞳二人与杜长卿刚走到宝香楼下,前面陡然响起一阵纷乱马蹄声。陆瞳抬眼,就见一辆马车汹汹冲至眼前。 赶马车的车夫丝毫不避让行人,大马险些撞到银筝,陆瞳飞快拉了一把银筝才让她幸免于难。银筝还未开口,车夫先大声喝骂道:“哪来的刁民,没长眼睛吗?” 银筝气不顺,正想辩解两句,身边杜长卿一把扯住银筝,低声道:“别骂,那是太师府上的马车。” 陆瞳闻言,心中一动,侧首问杜长卿:“你说的太师府,可是戚太师府上?” 杜长卿有些意外:“你也知道太师府的威名?” 陆瞳没说话,神情有些发沉。 那头,马车帘被掀开,有人下了马车。 是位带着帷帽的小姐,一身烟霞色洒丝合欢花留仙裙衬得身姿格外轻盈,被丫鬟搀扶着走下马车,露出绣鞋上精致的玉兰刺绣。 她走得很小心,纵然瞧不见脸,也叫人感到楚楚风流。 这样如珠似玉的小姐,身边护卫却高大而凶恶,只大声斥骂驱逐周遭百姓,好教主子畅通无阻地进入宝香楼。 杜长卿哼哼了一声:“这些权贵……”到底没敢说下去。 陆瞳正注视着那位太师家的小姐,鼻尖陡然闻到一股极轻的血腥气。还未出声提醒,陡然间,从长街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兵马追逐的乱蹄声,伴随着一路尖叫与叱喝。 “都闪开!官差抓人!” “杀人啦——” “滚远点!” 一路当街小贩茶摊被掀翻,兵马在街上横冲直撞。陆瞳心中暗道不好,下意识拔出发间绒花攥在掌心,又抓住银筝欲往旁边商铺里退去,就见眼前突然传来一道劲风,迎面掠来一个人身影,伴随着强烈的血腥气。 那人看也没看陆瞳,径自冲向太师府家小姐,眼看着就要抓住那吓得花容失色的太师千金,她身边的护卫突然扫了陆瞳一眼,下一刻,陆瞳感觉自己手臂被攥住,身子被人猛地向前一推,推到了黑衣人跟前。 “姑娘——”银筝惊呼出声。 四周宛然寂静一刻。 那护卫见已有人做了替死鬼,毫不犹豫地带着自家小姐退进宝香楼。陆瞳感到自己脖颈被刀尖贴着,有人扼着自己的肩,试图往街道另一头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