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是情路坎坷之人,同在苦海沉浮,途中突然有一人先行上岸,这情况委实令人心中不是滋味。
“我知道我知道!”段小宴喂完栀子从门外走进来,热心解释:“先前云暎哥去苏南,恰好遇着陆大夫生病,虽然不知究竟是何病,但当时看着挺严重的。正所谓患难见真情,陆大夫生病的日子,我哥寸步不离地守着,都是年轻人,一来二去,不就日久生情了么?”
萧逐风哂笑一声以示不屑。
“说不定,是段小宴的招桃花红绳有用。”裴云暎看他一眼,悠悠道:“你不如日日戴在身上,说不定哪日就成了。”
萧逐风:“荒谬。”
“行,我荒谬。”裴云暎端来茶盏,不慌不忙喝了一口,“但我这些日子要准备成亲事宜,之后会很忙。萧副使不干活的时候,不妨多来我家帮帮忙。”又侧身压低声音,“如果你还想争取做我姐夫的话。”
萧逐风:“……”
裴云暎轻笑一声,起身出门。
段小宴问:“哥,你干啥去?”
“去挑喜雁,成亲有很多事要做的。”他懒洋洋摆手,段小宴无语片刻,一抬头,惊道:“副使,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萧逐风咬牙:“……嘚瑟。”
……
皇城之中,流言与消息总是散得很快。裴云暎与陆曈的亲事传到殿前班,自然也传到了医官院。
纪珣再来医馆给陆曈施针时,神色就比往日沉默得多。
屋子里安静,银筝在前头里铺帮苗良方挑拣药材。桌前二人相对而坐,绒布上银针一根根落在肌肤间,纪珣低头认真循着穴位,一面问道:“你要和裴殿帅成亲了?”
陆曈有些意外他会主动问这个,道:“是,不过没那么快。”
纪珣没说话。
其实在苏南时,医官院中就曾有人传言过裴云暎与陆曈的关系。当时陆曈发病时,裴云暎也日日守在病榻之前,并非毫无察觉,但纪珣心中总不愿承认。
好似有些事一旦承认,便再无转圜余地。
他从前一向坦荡行事,万事不避己心,唯独这件事上,一直自欺欺人。如今,终于连自欺也做不到。
“为何这么早就定亲?”他慢慢地开口,低头落针的动作专注,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婚姻大事,应当慎重。”
未料这位一向冷清寡言的同僚今日竟有心思与自己闲谈,陆曈讶然一瞬,就笑了回道:“纪医官也知道,我从来不是慎重的人。”
“治病救人的时候,不顾手段刚猛就会去救。同样,有心上人就在一起,未来之事谁也说不清,顾好眼下方是正事。”
“心上人”三字一出,纪珣手上动作停了停。
最后一根银针落于腕间,他抬头,看向眼前人。
女子坐在桌前看着他。
不在医官院,回西街的这段日子,她应当过得很不错,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眉眼间少了先前寂然,藏着几分生动,他其实已经发现,陆曈如今在这里,笑的时候比在医官院多得多。
她笑起来时,娟娟如月,袅袅似花。
纪珣垂下眼眸。
他一向冷淡,对万事漠不关心。少时家中常说,除了医理,人情世故上迟钝得可怜。他从前也不觉得自己迟钝,世上之事,并非万事都要精明炼达,他愿意将更多的心思放在更重要之事上,未料到如今,却开始明白自己这份迟钝失去的是什么。
他明白得有些晚了,连争取的机会都失去。
“纪医官?”耳边传来陆曈声音。
纪珣回过神,望向眼前人,过了一会儿,轻声开口:“当初在医官院中,我说你治病不顾手段,医德不正,言辞激烈,是我偏听偏信之过。我再次向你道歉。”
“纪医官不必道歉了,我不是也瞒了你吗?”
“可是……”
“我瞒纪医官有错在先,纪医官当时指责无可厚非。将来我也会谨记纪医官教训,开方子的时候,会悠着点的。”
她笑着,语气里竟有几分罕见的俏皮,纪珣看着她,似被她这份轻松影响,终是跟着释然笑了起来。
“陛下已准允常医正,打算在盛京单独开设一处医方局,勿论平人大夫或是翰林医官皆可入医方局整体讨论医方,编纂成册后,由医行发给盛京各大小医馆。”纪珣道:“从前医籍大多由太医局收藏,民间大夫只能靠行诊经验独自摸索,若有医方局整体医册,亦可造福天下百姓。”
“果真?”
纪珣点头:“所以陆医官,届时编纂医册时,还需请你帮忙。”
“我现在已经不是医官了,纪医官不必这样称呼我。”陆曈道:“但若有能帮上忙的,我很乐意效劳。”
纪珣敛衽同她道谢。
又说了几句话,今日针刺结束,纪珣收起医箱,打算离开。
陆曈送他至门口,到医馆门前时,竟发现外头不知何时下起小雨,小雨淅淅沥沥,西街石板路打湿一地。
药童竹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跟到纪珣身后,陆曈望了望天边,从医馆门后拿出一把伞来递给他:“用这个吧。”
“多谢。”
他撑伞同竹苓走出医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