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方子!”
陆曈侧目,说话的是曹槐。
曹槐冷哼一声。
自打几月前他将金显荣那摊烂差事甩给陆曈,自己又称病回家后,便在家中做起陆曈被金显荣折磨的美梦。谁知等来等去,一直没等到陆曈倒霉的消息,医官院一切风平浪静,并无大事发生。
心中实在奇怪,待回到医官院,曹槐找来相熟的医官打听陆曈的消息,却得到一个晴天霹雳。
“陆医官?她不是给金侍郎治肾囊痈么?倒是治得挺好的,先前瞧见几次金侍郎的下人给陆医官送药册,毕恭毕敬,比先前对曹兄好多了。”
“陆医官,还真是有两下子!”
曹槐如遭雷击。
陆曈竟真治好了金显荣!
这也就罢了,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回到医官院中后,崔院使一直没分派别的差事给他。虽然他自己并不是什么勤劳之人,但这批新医官入院,人人想要出头,长时间坐冷板凳,吏目考核不过,入内御医便再无机会。
他把所有帐都算在陆曈头,奈何治好了金显荣的陆曈在医官院中已小有名气,后来更有殿前司指挥使裴云暎在背后仗势欺人,他也不敢贸然动手。
没想到如今陆曈竟然主动找死。
一介平人,仗着有人撑腰便张狂至此,不知天高地厚。
他有心想再挑拨一下,将此事闹大,最好闹到无法收场,便作势长喝:“诬陷朝廷官员,你可知该当何罪?”
陆曈眼如寒冰:“曹医官张口诬陷,未免有失偏颇。”
“口说无凭,陆医官有本事拿出证据。”
“我当然有证据。”
崔岷目光微微一震,垂在身后的手悄悄握紧。
陆曈抬手,面前纸卷应声而展,长长拖于面前。
她道:“当日崔院使对下官说,春试所写药方,安魂魄,止惊悸。但若病人除此之外,惘然如狂痴,烦邪惊怕,言无准凭,此药方药效却显浅薄,或许使妄言妄见之症减轻,但神不守舍、心胆被惊之状犹在。”
“所以下官在此药方中,添几味白及、胡麻、淡竹沥、黄柏、柏实、血竭…”
陆曈一展手中药册。
“这是医官院前几日问御药院分拨的药材单册,其中正有白及、胡麻、淡竹沥、黄柏、柏实、血竭几味药材。”
“我刚告诉院使药方,院使随后就用此药,难道只是偶然?”
她站着,脸色很冷:“院使是先以询问医经药理为由,窃取药方,随后以此药方治好戚家公子。”
“行医过程中,不曾提过下官分毫。分明是要窃人之美,以为己力!”
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四周一静,众医官面面相觑,随即渐渐响起低声碎语。
虽然陆曈说的话乍一听是有几分道理,但仅凭一张药方便指责院使剽窃,是否有点过于捕风捉影了?
崔岷抬手,压下众人低语,适才看向陆曈。
他盯着陆曈,半晌,开口道:“陆医官,你说我剽窃你药方,是为了治戚公子疾病?”
“不错。”
崔岷下巴微扬,落在她身的目光一瞬变得晦暗,“那你说,戚公子所患疾症,究竟是何?”
“春试大方脉一科中所写药方,本就是针对痴病癫疾之症,戚公子自然是癫……”
话音未落,一边林丹青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目光一瞬惊骇。
不能说!
丰乐楼后,胭脂胡同流传戚玉台妄言谵语,可太师府从未承认,只说戚玉台是因火受惊,一时惊悸失了心神。
纵然整个盛京城,城中百姓皆私自议论,可皇城之中,谁又敢将太师之子疯了的事拿到明面来说?
就算三皇子手下人马,议论此事时尚要顾及场合,尤其如今戚玉台已痊愈,此事就更说不得!
陆曈挣开林丹青的手,林丹青对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她便一时没说话。
院中众人似也知晓陆曈此言已是禁忌,一时都未开口。夏日近尾声,烈阳越是毒辣,晒得众人额都渗出一层细汗,晒得檐下阴影里的人神色越发阴沉。
“陆医官。”
良久,崔岷开口。
他背着手,长衫在风中晃荡,抬起眼皮睇一眼陆曈。
“我再问你一次,戚公子所患何疾?”
陆曈一时缄默,脸色渐渐难看。
他便展展袖,“其一,你所言春试药方,乃对疯癫妄言之症,去心窍恶血、褪风痫痰迷。”
“而戚公子所患疾病,乃因火场烟熏,留下胸痹不寐之症。气虚血瘀,我为他施诊,也多用疏肝解郁、益气升阳之药材,与你说的癫症痫病并无半分关系。”
陆曈:“你……”
“其二,医官院中医官不可随意调看御药院中发用药单,你身为医官,却私自查看,已违背院中条令,理应受责。”
陆曈:“且不提下官有无违背规矩,药单与药方重合,院使应当如何解释?”
崔岷从容道:“白及、胡麻、淡竹沥、黄柏、柏实、血竭……都是常用药材,药单尚有其他药草,陆医官只单将这几样提出来,未免有失偏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