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尤带哭腔的喊声在亭榭间回荡,孟惜颜脸色一变。
陆瞳诧异地看了地上丫鬟一眼。
难怪今日王府佳筵,不见王妃主事,原来是这位郡王妃身怀六甲,不便出席。
不过,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
当着诸位女眷的面,孟惜颜低声呵斥:“下人是怎么照顾王妃的?如何无故动了胎气?去请大夫了没有?”
丫鬟抽泣着答道:“听王妃院里的人说,早上还好好的,就在刚才,王妃说胃里有些不适,本以为是犯呕,谁知过了一会儿疼得愈发厉害。院子里的人这才着了慌。”
丫鬟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已经拿帖子去请医官了,只是眼下王妃疼得厉害,医官过来还要一阵……夫人,您先去看看王妃吧!”
今日皇帝赐宴,文郡王也进宫了,裴云姝出事,整个郡王府能主事的唯有侧妃孟惜颜。
孟惜颜面露难色,须臾,看向亭榭中的各位女眷:“实在惭愧,诸位,王妃突然急病,我得赶去瞧瞧。”
关乎人命,自然没有继续开筵的道理,在场女眷亦不是胡搅蛮缠之人,纷纷通情达理地表示让孟惜颜赶紧去瞧裴云姝要紧。
一位圆脸夫人瞥见站在董夫人身旁的陆瞳,忽而灵机一动,叫道:“这位陆大夫不是通晓医理么?眼下医官未至,不如让陆大夫先去给王妃瞧一眼,以免误事。”
此话一出,董夫人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高门大户间这些弯弯绕绕的事,这些年她也见了不少。遇到这种事,最好明哲保身,傻乎乎掺合进去,一不小心可是会丢了性命。
这些个夫人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要是最后真连累了陆瞳,于她们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医馆的平民医女,不值得放在心上。
可她们又哪里知道陆瞳和裴云暎的关系?
一面是裴云暎的亲姐姐,一面是裴云暎的小情人,稍不留神出了差错,裴云暎万一把这笔帐算到她头上可怎么办?要知道一开始,可是她拉着陆瞳来这亭榭中的。
董夫人不想陆瞳稀里糊涂趟进这趟浑水,以免牵连上了自己,奈何周遭的夫人们一听有人开头,许是不清楚陆瞳身份无知无畏,又或许是赶着想向郡王府献殷勤,一迭七嘴八舌的热心推举。
“是啊,陆大夫也是大夫,多少懂些医理,不如让陆大夫去瞧瞧。”
“既能做出别家医馆都做不出来的灵药,陆大夫的医术毋庸置疑,眼下情势危急,陆大夫说不定能帮的上些忙。”这是言事御史府上夫人在说话。
董夫人听着四周众人纷纷附和,气得脑仁儿生疼,这些人借花献佛倒是毫不迟疑,不就是仗着刀没落自己身上。
要知道裴云姝没出事还好,要有什么三长两短,陆瞳不被迁怒才怪!
一片嘈杂中,亭榭正中的孟惜颜抬眸,看向陆瞳,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你是大夫?”
陆瞳垂首:“回夫人,是的。”
孟惜颜望着她,眸中似有寒芒微微一闪,片刻后道:“那太好了,医官还未至,王妃情况危急,你既然懂医术,就快随我去看看。”
身侧的董夫人想要替她说话,陆瞳牵住她袖角,对她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今日恐怕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且不提文郡王妃突然腹痛是何缘故,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不久前董夫人还在这些夫人面前夸下海口说她医术精湛,眼下若是拒绝,她的医术一旦被质疑,对将来结交这些贵人,接近太师府只会有害无利。
陆瞳对着孟惜颜,轻声道:“是,夫人。”
……
孟惜颜带着陆瞳与银筝到了郡王妃院落前,便不肯再往里走了。
这院子处在文郡王府最里的角落,比起寻芳园来说,显得安静清冷了许多,院中一个下人也没有。
孟惜颜在门前站定,一双柳眉轻轻蹙起,“王妃向来不喜我进她院中。眼下王妃正难受,见了我,万一惹她更不舒服就不好了。”
她看向陆瞳,笑容有种敷衍的柔和,“再说,我胆小,也见不得那些场面。陆大夫,快些进去吧。”
陆瞳只当看不见她这等推诿之举,没说什么,与银筝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后传来一个警惕的声音:“谁?”
孟惜颜身边的婢子上前,隔着门道:“是西街医馆的坐馆大夫,今日在我们府上送药。医官和稳婆都还没到,夫人特意让陆大夫过来瞧瞧王妃。”
须臾,屋中隐隐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让她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陆瞳与银筝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刺鼻腥气。
门口站着个高个子婢女,看向陆瞳的目光满是防备,犹豫了一下,才将门关好,转身对她道:“跟我来。”
银筝留在门口,陆瞳随对方走了进去。
寝屋内很是宽敞,前屋矮几上放了一尊插满金桂的花瓶,旁置一方古琴,以淡青薄纱覆盖。室中书架后悬挂一方花鸟山水小景长画,桌上摆着一整套天青色旧窑茶具,器物并不繁多,一眼看去精洁素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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