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厉的哨声响起时,林莉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她一面穿衣,一面摇醒叶寸心与周南。 周南爬起来后,叹了句不安生,但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然而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些。 她下楼时,站在楼前空地上的受训人员已开始自行队列。 周南寻了个空子随便填了进去。 然后,她抬头看了眼天色。 天幕仍是昏沉,一轮明月正在薄如轻纱的云雾里闪着银色的清辉。 也不知此时是深夜还是凌晨。 寂然良久后,队伍里渐渐响起嗡嗡碎语,而在这些细碎的声音里,周南敏锐地辨认出了吴哲的声音。 然后,周南在心底默数了八个数。 这是她的习惯。 在原则问题与个人欲望产生分歧时,她要在八个数的时间里做出选择。 然而在周南数到第五下时,一群人影慢慢从楼旁的树丛里踱了出来。 领头的是袁朗。 于是,这支队伍在讶然之中归于寂静。 “扣吧,每人倒扣两分,”袁朗在队列之中来回游走,“我先说下我们的规则,做好事没分加,做错事扣分,男兵按惯例是一百个积分,女兵大多是从军区基层选拔上来的,所以啊这军事素质参差不齐,大队为了让你们留久点,把你们的积分提到了一百二。” 袁朗踢了拓永刚一下,啐他几句,而后才继续说:“不过男女兵的标准是一样的,不达标不分男女一样扣。刚才这两分算是见面礼,队列中不许交头接耳,是新兵连就有的吧?” 袁朗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在队列里来回游走,忽明忽暗。 而周南一面听着袁朗的话,一面盯着袁朗的影子。 她志不在此,便总有些心不在焉。 周南期待与吴哲的重逢,但当这个愿望了却之后,她便有些茫然。 回顾往昔,她一步紧着一步踩出的人生轨迹大多是对吴哲人生的复刻。换言之,她的人生之旅,尚未长出属于她自己的花。 周南听着袁朗的絮絮叨叨,默默盘算起她能留下的可能性。 她原以为到了四叉部队就万事大吉,昨日那一遭顶多难受,却并非不能忍。 如今看来,她仍须努力方能成事。 而等离散的思绪落回周南的身上时,袁朗不知在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周南心尖一凛,垂眸盯着袁朗胸前的扣子,一副老实听训的模样。 袁朗停在周南身前,扬声道:“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说着,袁朗抬手正了正周南的帽子,嘟囔了句:“帽子都不会戴。” 周南眼观鼻,鼻观心,任由袁朗掰扯着她的帽子。 然后袁朗继续说:“训练其间,禁止出现恋爱问题,一经发现,两个人一起滚蛋。” 周南做贼心虚,总觉这话意有所指,她思虑半晌后壮着胆子,抬眸望向袁朗。 袁朗脸上露着一丝笑,只是这笑落入周南眼里,却带着一丝轻蔑的味道,另有几分看穿人心的凝视。 如此,周南旋即垂下眼帘,不敢去看他。 之后,袁朗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在周南看来是废话的话。 袁朗说,规矩是他的,这几个月她们完全由他支配。 最后,队伍遵照袁朗下达的第一个指令,开始跑步。 周南跟着队伍前进时,她又听见了吴哲的声音。 他说齐桓是小人,袁朗是恶人。 闻言,周南没忍住笑了下。 几年不见,他的总结能力愈发精炼贴切。 而后,周南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四叉部队的选拔方式从来没有变过,这意味着袁朗或齐桓,他们也是这样走过来的,而她们现在经历的言语折磨,身体摧残,他们都曾经历过。 既然这样,他们在成为正式队员后,为什么没想着改变,反而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是他们的人格在训练中被拔除掉了,亦或是这一切不过是个障眼法? 周南努力地跟着快了她有大半圈的越野车,思绪绵绵。 但即便周南慢了许多,可在她之后仍散落不少人。 她听见阿卓及昨日见过的一位叫何璐的上尉的声音。 她们正努力拖带着落后的人。 片刻之后,袁朗的声音穿过大半个操场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