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苍穹下, 帐篷连成一片,一堆堆篝火燃起,人来人往, 热闹非凡。
刚刚宰杀的肥羊堆上了架子, 营地间的空地上摆起一条条长案,案上堆满金黄的烤饼和瓜果, 蒸羊头上系了红绸布。
酋长头戴金冠,辫发垂在肩上, 穿着圆领细花小袖锦袍,腰系蹀躞带,在同样打扮的儿子们的簇拥中走上前,迎接前来赴宴的西州官员。
众人寒暄了一阵,各自落座。官员坐在长案前,称颂女皇,谈论局势,年轻人则都悄悄走开, 围着篝火, 琵琶手鼓, 唱歌跳舞。
酋长挥了挥手,几个光着上身的彪形大汉走到篝火前,解开腰带,捧在手上,对着篝火跳起了舞。
阿俞和同进站在魏明肃身后,看着大汉光着身子起舞, 好奇道:“这是什么舞?长安和神都的胡祠里也没见过。”
魏明肃道:“他们在祈福。”
大汉跳完一曲, 系上腰带, 跪在篝火前, 齐声念了一段抑扬顿挫的胡语。
接着,大汉们忽然拔出弯刀,砍向自己光着的上身。
长案上的汉人都听不懂他们念了什么,吓了一跳,面面相觑,部落的人却面带笑容,还拍手喝彩。
樊晖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卢华英和沙钵那。
今晚两人也被图仑部请来赴宴。
卢华英戴了一顶尖锥锦帽,身穿红色翻领小簇团花小袖袍,腰系蹀躞带,条纹小口长裤,穿软锦靴,英姿勃勃,明艳如火。
她坐的地方正好面对着魏明肃,落座以后,她隔着摇晃的火光看了魏明肃几眼,他的视线一直在那几个跳着舞的大汉身上。
沙钵那在和一个为他们倒酒的图仑部贵族女人说话,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女人羞红着脸,拍了一下他的手。
樊晖问卢华英:“三娘,他们在唱什么?”
图仑部和多桑部的人都不会说河洛语,不喜欢和官员打交道,他们把卢华英当成朋友,这两天常请卢华英帮忙作陪,翻书译语。
卢华英回过神来,把大汉念的胡语翻译给樊晖听,小声道:“樊长史,别看他们的舞蹈看起来古怪,这是他们的祈福仪式,他们经过特殊的训练,不会受伤。”
樊晖听完,和身边几个同僚使了个眼色,众人都收起惊讶之色,对着长案后的胡人面露笑容,一脸欣赏。
宴会的气氛越发融洽。
侍从端着盘子走到长案前,送上烤好的羊肉,煮熟的鹿头,羊肉火候正好,羊皮金黄香脆,羊肉鹿头香嫩,油滑滋润。
酋长命人将烤好切下来的第一盘羊肉献给樊晖和魏明肃,其他人分吃剩下的。
这时,坐在酋长身边的宝丽娜捧着酒站了起来,向魏明肃敬酒,感谢他帮助部落。
宝丽娜笑着道:“魏刺史,这碗酒是我代表图仑部向你敬上的,希望我们图仑部和魏刺史永远都是朋友。”
周围的人含笑望着他们,目光殷切。
魏明肃也站了起来,接过酒碗,低头。
他正要喝下碗里的酒时,眼角一个身影闪过,转眼间就到了他身边,撞在他身上。他晃了一下,左手端着酒碗,抬起右手,没有推开扑进怀里的人,而是扶住了她。
怀中的人抬起头,发现他竟然还稳稳地端着酒碗,挽住他的胳膊摇了两下。
魏明肃垂目,看了她一眼,虽然神情有些疑惑,还是由着她,顺势垂下左手。
碗里的酒水洒了出去。
卢华英看着空了的酒碗,松了一口气,松开魏明肃,站直身子,笑着向魏明肃和宝丽娜赔礼:“对不住,我走得太快,没看清,撞翻了魏刺史的酒!我自罚一碗!”
她举起一碗酒一饮而尽,然后顺手拿走魏明肃手里的酒碗,提起长案上的酒坛,又倒了一碗酒,递给魏明肃。
宝丽娜看着卢华英,脸色一沉。
卢华英有些哭笑不得。
宝丽娜站起来向魏明肃敬酒时,她坐在对面,看到这一幕,忽然心中一跳。
宴席之前,宝丽娜看到站在樊晖身边的她,对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宝丽娜喜欢俊俏的男子!我看上谁,把他绑了带回部落,他要是不从,不给他吃的和喝的,拿鞭子抽他,他就听话了!还不肯听话,那就给他下点药。”
“腓腓,以后我们是朋友了,你看上哪个男人,告诉我,我把他捆了送到你的帐篷去。”
几年前宝丽娜的话突然闪过脑海。
卢华英心中有些不安,和樊晖道了声失陪,起身走过来,故意撞翻了魏明肃手里的酒。
本来她还以为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可是现在看宝丽娜的脸色,碗里的酒果然有问题!
宝丽娜瞪了卢华英一眼。
卢华英冲她微笑,眼中带着恳求。
四目对视,宝丽娜神情变了又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