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玉珏再次从竹篮里醒来。 进入森林的时候是黄昏,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清晨了。 觅心正背着装着她的竹篮,从山头上俯瞰着下方的几个村庄。 “看到那棵白树了吗?”觅心指着靠近森林的一个寺院说道,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清楚地看到院里长着一棵气派非凡的白树。 “很漂亮。”花玲珑微微站起,从他肩头上放眼望去,点了点头。 “呵。我们要去稍微拜访它一下。”觅心又看了一眼一片生机勃勃的村庄,回过头去,继续着下山的旅途。 —— “所以,昨天说到哪里来着……对,你知道你为什么是红眼吗?” 在林间山路上一颠一颠地走着,觅心问道。 “不知道。我怎会知道?”花玲珑啃着面饼,她的声音已经很充满了活力,但同时也开始夹杂起了些许的不耐烦。 “哦,毕竟之前你说,在你小的时候,你母亲还是保护你的来着?”觅心不以为忤,继续问道。 “是……我说过好几次了,她拼了命得不让家里人把我丢掉,而且一开始她还会阻拦父亲……但她后来也不怎么照顾我了……可能是因为发现我的眼睛怎么也治不好吧。和别人不一样,真的是很糟糕的事情呢。” 花玲珑放下面饼,长长的叹了口气。 “此言差矣,也可能只是寻常之辈难以理解非凡之存在,所以才报以敌意或恶念。至于你母亲……信念是一种容易被磨损,却不容易被加固的东西。”觅心头也不回地在林间快速地穿梭着,声音中却蕴含着一股愉悦。 “这口气听起来,大师你也是非凡的存在了?” 花玲珑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玖玉珏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笑意。 “叫我觅心就好,小朋友。非凡与否是很难界定的,但我起码是自命不凡的。”他昂然地说,“说起来,你的村落里,没有见到什么祠堂之类的呢。” “在后山有的,小时候娘亲还带我偷偷去过一次,求祖宗保佑我眼睛好转……可后来也没有任何变化,反而因为夜里去的,沾了露水,回来后她和我一起大病一场。” 花玲珑用怀念的语气说道,“那之后连续下了好多天的雨,听说祠堂的屋顶也破了个大洞,后来我家就再也不能去祠堂里了。大师,神佛之类,真的能庇佑我们吗?” 觅心并没有回答她,他只是用手不断拨开挡路的树枝。念珠被卷在了手腕上,脚步始终稳健,他似乎十分习惯于走这种林间小路。 花玲珑缩了缩脖子,玖玉珏理解她的动作——这是担心自己说错话的时候,胆怯的反应。她就这么沉默地坐在竹篮里。 “啊,我只是一直在思考你刚刚的问题。”走出森林,眼见前方就是村庄,觅心突然说道,“不过,你接下来如果能一言不发的话,就算是帮我的忙了。——保证能做到的话,就答应我一下吧。” “好的!我会安静!”花玲珑立刻温驯地回答道。 ”记住你说的话。“觅心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了在山顶上看到的,白树所在的寺庙。 远远就能看到那白树的巨大树冠,那是一种柔和而纯粹的白色,又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威严之感。并不像蘑菇的菌盖那样厚实,也不像蒲公英那样毛茸茸,而是一团巨大的茂密。 非要说的话,就像是一团充满活力的风,平等而温婉地吹拂着周边的每一寸空间。 “阳光下一定很好看……不过今天是阴天啊。”觅心已经走到了寺庙门口,敲了敲门,小声说道。 玖玉珏已经完全确认,这正是自己遇见花玲珑时所在的破庙。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寺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股温暖的风涌了过来。“异乡的僧侣,请进来吧,我确实感受到了你背上那孩子的痛苦。” 温柔的声音从寺院中传来,觅心背着花玲珑,迈着稳健的脚步跨过了大门。 巨大的白树几乎占据了整个院子,绕过树干,一条长长的树枝从树冠上垂下,树枝的末端打了个大大的弯儿,上面坐着一个通体雪白的孩子。 她的衣服是白色的叶子,皮肤上有深深浅浅的木纹,头发则是细细的树枝,两个眼眶里绽放着白色的花朵,嘴里有两颗又大又长的牙齿,腰下面只有一只脚。 不同于后来的花玲珑那种半吊子,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彻头彻尾的山精。 ——— “老僧法号觅心,冒昧打扰,还请施主多多包涵。”觅心走到离山精十步开外,举起念珠施了一礼。 “那些试图保护我的孩子们呢,都已经被你杀掉了,是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