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连一个村民都没见到,茅屋大多数有生活的痕迹,却毫无例外都已经破破烂烂了。 村口,一个高大的石碑上刻着“花村”二字。 一个僧人胸前挂着个小小的行囊,悠闲地靠在石碑的侧面,玩着手里的念珠。 他听到二人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站直了身体,朝二人来的方向转过身来。 灰色的僧袍因为长久的旅途而有些发白,身体则显然久经锻炼,展现出毫无破绽的姿态,玖玉珏自问若是和对方过招,恐怕是输多赢少。 再往上看,好大的一把络腮胡子! 和尚的长相普普通通,没有佛门子弟的那种平和或者慈祥之感,不过也没有什么暴戾或者奸邪之气。 那双大大的黑眼睛里,正散发着平和而坚毅的目光。 玖玉珏见过这种目光,这是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目光,他自己就没有这种目光。 但,不应有执念的佛门子弟,居然也会有这种目光吗? “施主准时到达,老僧在此谢过了。” 他双手合十,长作一揖。 男子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哪里的话,倒是我们来的迟了,这丫头走不快,让大师久等了。” 他回头朝花玲珑勾了勾手,玖玉珏感觉身体随之乖训地向前走去。 “大师,你看看,这孩子,如何……?嗐,我和她娘原本一直觉得这孩子的眼睛不吉利,你看看这红眼!他奶奶的,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玩意!” 男子嫌恶地说道,示意花玲珑离自己远点。 玖玉珏在心里默默无言,他果然是她的父亲,这么说,那个在墙角做针线活、后来又从门缝里偷看的,自然也就是她的母亲了。 哪有什么“对自己很好”啊……这姑娘的标准里,这也叫“很好”?玖玉珏无奈地想道。 花玲珑却没有任何异议,她只是温顺地绕开了男子,走到了和尚的面前。 “花施主,虽然在俗世里,红瞳确实不祥,但在佛缘上,这孩子却是大为有缘了。” 和尚出声制止了男子的喋喋不休,他弯下身体,胸前的念珠也随之哗啦啦作响。 “你好,小朋友,我的僧号——就是名字——叫’觅心‘,寻觅的觅,心肝的心。你直接叫我觅心就好。别光点头,叫我一声我听听好吗?” 花玲珑停止了点头,“觅心。”她怯生生地叫道。 “叫大师!真是的,孩子没见过生人,她娘那个臭娘们儿没教好,嘿嘿,大师,你别见怪哈。” 男子恶狠狠地吼了她一句,随后笑着向和尚赔礼道。 “不怪,不怪。这有什么的,施主说得有理,妇道人家能教出什么?唯有我佛慈悲,能教世人如何行事,阿弥陀佛!” 和尚高举双手,对男子的话表示赞同,然后重新低下头来,冲着花玲珑,等待着她。 “觅心大师。” 花玲珑只好用细弱的声音重新叫了一次。 和尚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这位小朋友,就由我带走了,施主可还有什么牵挂?” 他轻轻拍了拍花玲珑的肩膀,玖玉珏却感觉到一阵恶寒,因为他的拍法与其说是拍孩子,不如说更像是拍打市场上买卖的动物那样。 看看自己买的东西有没有活力。 “哎呦,大师,这个,布……布施……这年头,嘿嘿,毕竟把她拉扯这么大,对吧?而且,我和她娘还是很舍不得她的!” 男子搓着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难过。 “哦!是了,是了。你们毕竟是亲父女,唉,老僧这可真是罪孽,如果贤夫妇真的舍不得这孩子,那老僧就如同之前所言,不带走她便是。” 觅心沉吟着说道,手轻轻拍了拍花玲珑的肩膀,示意她往男子的方向挪一挪。 “哎呦,心疼不舍是真的,可是这孩子若是真的如同大师所言,佛缘深厚,那我们二人又怎能让她在这穷乡僻壤苟活一世?只是毕竟养这么大,也花销了不少呀……” 男子用眼神示意花玲珑不准过来。 “呜呼,原来如此,施主言之有理,那既是说,若是补齐了这些花销,贤夫妇就没那么不舍了吗?” 觅心把手抚在她的肩膀上,礼貌地问道。 “对,对!哎!也不对!总是要不舍的!只是,这俗世的缘分,一般总是要俗世的方法才能切断!大师总不能因为佛缘,就要我们这些俗人也断了俗缘啊。” 男子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了黄色的大牙,他那双眼睛精明地看着觅心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