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来的声音充耳不闻,脸上面无表情。 等到月上梢头,皇后宫中的人又一次忘了给她送饭菜,她才起身,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往御花园去。 御花园很大,深处有一座假山,月光下,一道修长的人影站在那里。 白芍眼底闪着光,连蹦带跳靠近他。 “慢些,慢些。” 顾卓麟拿出怀里藏着的烧饼,在体温的保护下没有完全凉透,还有着淡淡的余温。 白芍接过来,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 已经快十六岁的少年比她要高上足足一个头不止,他看着只到自己胸膛的小宫女专心致志咬烧饼,心疼的摸了摸她头顶的小小发旋。 “又没人给你送吃的吗?”他问。 小宫女摇摇头。 “皇后怎么突然就对你不管不顾了,”顾卓麟皱眉,想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三弟也是,也不知道每天都去哪里鬼混。” “不、不说姐姐。”小宫女开口反驳,只是语气弱弱的,全然没有了从前提起姐姐时眼底的希冀,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抛弃的幼犬。 顾卓麟看着她无辜的、不谙世事的眼睛,心里的怜惜更甚。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天真的孩子,在她心中,皇后娘娘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是她在皇宫里唯一的羁绊,是赐予了她新生的“姐姐”。 ——这后宫里哪里会有什么好人。 顾卓麟一开始曾对此不屑一顾,他质疑她付出的真心,也质疑她口中皇后给予的关爱,他坚定地认为白芍就是皇后用来收拢皇子的棋子,认为白芍口中说的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生存。 然而一日又一日的相处改变了他的看法。 说不清是在什么时候,目光开始不自觉的追逐她的身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里会浮现她的容颜,就连当时选定来教导人事的宫女的时候,也下意识选了眼睛有些像她的人。 与两位兄弟相反,顾卓麟是个极为克制的人,越是想要的得到的东西,他越会不动神色。于是明面上他与白芍的接触越来越少,三弟可以光明正大地将人带走,二弟可以明目张胆和三弟抢人,他却只能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心意掩藏进内心深处,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才可以得到一丝排解。 是白芍拯救了他。 第一次晚间在湖边相会,分别的时候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顾卓麟贪恋这样的温暖,哪怕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搅入这一趟浑水,理智驱逐她,情感却叫嚣着拥有她。 他遵从内心渴望,开始自己的谋划。 白芍在皇后宫里过的不好,他设法让人传信,告诉她晚上在假山相见,原本是有办法将她直接带出来的,但是顾卓麟不止想得到她的人,还贪恋她的信任,想要她对待皇后那样对待他。 白芍的态度在一点点改变。 顾卓麟想,很快,他就能完全拥有她了。 又过了半年,顾卓钰远下江南去请曾经教导他的名家大师出山。 临走前他在白芍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深深的牙印刻在她雪白纤细的腕间,鲜红的血迹渗透出来,任凭白芍哭着用另一只手推他打他,他也不曾松口。 “药药,”他吻着她的伤口,“别忘记我。” 他没有留下祛疤的药物,将她的伤口包扎好后,不顾她的抗拒将人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吻她头顶的发旋,舔掉她眼角流出的泪花。 他这一走,就是四五年。 伤痕最终还是消散了。 白芍不是留疤体质,伤口不算隐蔽,然而也终究是在女子的腕间,不刻意撩起衣袖看不到被纱布包裹的地方。顾卓晟这些年脾气越发暴躁,同白芍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听说他与贤妃之间经常爆发争吵,久而久之就不愿往后宫来。顾卓麟则被朝堂上的事耗尽心神,某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不曾出现在假山。 后来也不曾来过。 她用顾卓钰给的用来止血的伤药认真包扎,慢慢等着伤口结痂,脱落,新生的肌肤替代丑陋的疤痕,少女以蓬勃的姿态独自恣意生长,不需要任何人的浇灌,也没有人能在她的生命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她的十六岁,盛开在后宫无人知晓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