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希于西极洲垂危。 垂危之际,额心血轮神光涣散。血月轮流转,在七彩霞光里隐约有一道不和谐的黑色阴影,忽而化成蛇影,忽而变成毒蝎,盘旋于她本命神魂之中,如一粒芥子包裹在稻谷的空壳内。 芥子是她的本命神魂,那道不和谐的黑色魔光则是危险的稻谷空壳。 希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金纸,一缕淡紫色神魂缭绕于额心的血月印记。 黑影中一条金蛇探出脑袋,嘶嘶吐出蛇信子。 海妖王赤漓混入人群。神女希病危,四荒所有名医都被厌火国王子延请入宫,他也化作一名医者,提着药箱缓缓随人群入宫。 西极洲世子宴楼守候了希七天七夜,不仅没有发现好转的迹象,反倒只能眼睁睁见希那道七彩本命神魂出现弱化的迹象,从七彩褪色成六彩、五彩、四彩、三彩。 到最后只剩下唯一一道紫色的时候,宴楼彻底慌乱了。 与淡紫色神魂的虚弱相对比,希脸颊上那条外来的金色毒蛇反倒神采奕奕,昂首瞪着宴楼,活灵活现的,像是具有了灵魂一般。 赤漓进宫后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希。宴楼日夜守护床边,他无从接近,只得等待夜色降临。 夜色下,宴楼顶着黑眼圈,回头看向赤漓。“你是从哪里来的大夫,可能治好她?” 赤漓提着药箱,恭敬地手按心口,弯腰行礼。“王子,神女所患者乃神魂症,若是想要医治,须得……” 赤漓抬头,目视宴楼,淡定道:“须得那命定之人牵引神魂归位。” 神女自昆仑下山,入红尘。——她的命定之人,普天下人皆知晓,是那南夏王朝的夏王蕤。命定之人,心魂相连。 宴楼眸色骤然转深,恨恨盯着赤漓。“放肆!” 赤漓不卑不亢,手按心口,微一弯腰。“若非如此,这天下,再无人可救得她。” “神殿呢?”宴楼死死盯着他,不甘地追问:“她是神女。她自神殿中来,若本王子去那壑山,求畀予国女王放我登上那通往神殿的天梯。本王子,是否可救得她?!” 宴楼一回头,手指向躺在床上呼吸不闻的希。 赤漓眸光中有什么动了动,片刻,他似懂非懂地笑了笑。“王子,你不舍得。” 赤漓又道:“你不舍得放她离开。” 宴楼沉默。 这时的沉默,即是默认。 “不舍得,”赤漓似懂非懂,喃喃重复道,“难道因为不舍得,所以即便心知强留会令她死,也要强求么……” 那是希在赤水,他从未强留过她。 倘若留了,她是不是就不会走? 赤漓喃喃,似懂非懂。 他是赤水海妖们的王,富有四荒中所有海妖们的供奉。他出生即为王,生而为王,竟从不懂强求二字。若懂得,是否他就会一直留住希不走。而希,是否就不会此刻奄奄一息落入一个凡人的手? 赤漓目视宴楼,又转头四顾。这座王宫恢宏高大,从金顶繁复的金片缀就到花纹图案,到脚下所踩过的羊毛地毯,处处无一不彰显着这位厌火国王子的富有。 富有,又如何呢? 四大荒中最贫瘠的是南夏。南夏一个娃娃皇帝,就得了神女希所有的心。 神之心,一片片平铺于天下苍生。——只有希不是。 希,是那个娃娃一人的神女。 赤漓茫茫然似乎一瞬间懂得了什么,又像是和宴楼一样,怎么都想不通。他问宴楼,又像是问自己:“你舍不得,却留不住,又当如何呢?” 宴楼勃然大怒,碧绿色眸子转深。他手指着赤漓,“滚出去!” 赤漓一步步后退,面朝着床的方向。 宴楼以为他敬的是自己,实则,敬的是躺在床上呼吸不闻的神女希。 - 夜色深沉时,宴楼手撑着床沿,头一点一点,在打盹。 赤漓无声无息从青砖墙壁中显出身形,他于半隐现中静悄悄接近床边的希。手指一搭,搭在希额心黑雾隐隐的血月轮。 月轮中的金蛇感受到威胁,突突弹跳。 赤漓无声无息地将自己修为渡过去,压住弹跳欲择人而噬的蛇头。 昏沉中的希做了个梦。 在梦中她又见到了那个小小的男孩儿,仍是稚子模样,穿玄底金花袍,身高不及她肩头。扬起脸,看向她,一对深邃如海洋不见底的眸子里有闪烁泪光。 希无奈地抚摸他小脑袋,轻声叹息。“你还小,才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