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沫漠然地看着下面的众生百态。 王秀才面如死灰地被家人解救下来,仓促抬进屋子,大门死死地将外面看热闹的人关在外面。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王秀才完了。 不提身上的腌臜痕迹,光是他赤身露体吊挂于门外被这么多人亲眼目睹,就是斯文扫地颜面无存。 其实不仅女人被人侮辱要被人指指点点,男人被男人糟蹋了一样会让人嗤笑看不起,王秀才要是有气性说不得一头撞死。 当然如果他厚着脸皮当什么事没有发生过,一样可以活下来。 萧沫不关心他的死活,她只想让对方感同身受,曾经自己毫无顾忌加之于他人身上的言语暴力,如今回馈到他自己头上,好好领受甜儿临死前的痛苦。 用语言逼死他人,也是杀人。 最后看了一眼甜儿家,萧沫掉头离开。 她心情闷闷地,疾走奔跑在县城中,但凡听到有人提及范府被救回的少女言辞轻浮,有诋毁侮辱之意,就暗中扔石头教训一番。 很快城中就流传出有鬼出没的恐怖流言,不想被‘鬼’攻击,胆小的人闭口不言 ,再不敢提及少女被绑一事,他们可不想成为下一个王秀才。 直到夜幕降临,将县城逛了一遍,确定其他人家暂且平安无事的萧沫才重新回到驿馆。 没有回房间,萧沫一个飞身上了屋顶 ,脚步一顿,她发现自己看中的地方已经有人了。 天上清辉淡淡,远处廖廖几点灯火,男人穿着黑色麒麟服,临风而立,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似乎察觉到异样,男人偏头看过来一眼,正对上萧沫诧异的眸光。 既然被发现了,萧沫也没有躲避,而是走了过去。 “韩统领,你怎么在这?”萧沫问。 韩重元没有回答,反而道:“今日城中好热闹,是公主殿下做的?” 锦衣卫巡探收集情报是行家,萧沫不意外男人能知道。 萧沫星眸微微黯淡了下,手指无意识地缠着自己的头发:“人为什么不能简单一点,只分是非对错,不要为了无谓的束缚去伤害自己和别人呢?”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多么简单的道理。 在她看来,那些礼教规矩都是人规定的,不是天地至高无上的准则,实在不必拿它当不可违背的天条来敬畏,难道不是生命更重要吗? 可恨的是,它荼毒了太多人,更是被某些人当成了迫害弱势群体的工具。 韩重元垂眸看了她一眼,少女纤细若扶柳的身姿似乎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公主可是后悔救下她们了?岂不闻凡事有得必有失,未必事事如人意。” 萧沫笑了一下:“韩统领是在安慰我吗?” 韩重元移开眼,扯唇道:“公主就当是吧。” 空气中似乎有种别样的气氛在弥漫。 沉默了一瞬,萧沫道:“其实韩统领当初对我亦有救命之恩,我对韩统领的救命之恩也算抵消了。然而我脱离你们护卫,因此让你们对上珉王,甚至让你们受到皇帝的责罚,这就是我之过了。” 锦衣卫既然担了护卫的职责,在这个皇权时代,自己任何的所作所为就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她继续道:“但是珉王我是一定要去见的,这里有几张药方,对疗伤补血有奇效,就当是我对锦衣卫的歉意,韩统领收下吧!” 说着,她递出了几张纸。 萧沫母亲自身有奇遇,这种药方最多,她自小就熟背在身,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浅淡朦胧的月光下,少女伸出的手指莹白如玉,夹着几张薄薄的纸。 韩重元眉头微皱,一瞬间黑瞳里似乎落下了乌云,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淡淡道:“公主何须如此客气,不过是锦衣卫技不如人,认赌服输罢了,公主并不欠锦衣卫什么,请将药方收回去吧!” 说罢,他疏离冷淡地退了一步。 萧沫惊奇地偏了偏头,似乎从男人身上察觉到一丝不高兴。 她张了张口,刚要再劝说几句,突然安静下来,视线投向某个方向。 有人朝这里潜过来了。 萧沫朝男人看了一眼,就见韩重元全身隐入黑暗中,敛息屏气。 原来他也发现了。 萧沫同样无声无息地掩去身影,退入黑暗。 脚下就是她在驿馆的房间,里面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有人撬开了房间的窗户,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