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才醒来,声音还在发颤。只是这男人语气温和,叫人渐渐安定下来。 “朕早就醒了,该早点叫你的。”这话不知是不是安慰,齐楹抬起手,拨开她黏在额头上的发丝。 他的手指柔和温热,温言絮语间,好似能抚慰灵魂深处的褶皱。 执柔面颊微热,不由得咬住下唇:“臣妾替陛下更衣。” 齐楹莞尔:“不用了,你去床上睡吧。” 他在屏风后重新换过衣服,这一身天子衮服穿在他身上,齐楹又变成了那个疏离淡漠的天子。执柔望向他的背影,只一瞬间便觉得隔绝开一整个天堑。 走至椒房殿门口,却玉正巧带着人回来,素馨花的幽微香气缓缓飘来,齐楹足下微微一顿。 似是怔忪了一下,元享小声唤他:“陛下。” “走吧。”齐楹回神,平静道。 执柔在原地坐了好久才发觉,自己手中仍攥着齐楹的那一方帕子。 上面残存着一丝降真香的气息,染在她指尖,经久不散。执柔把帕子重新折好,收进了博古架上,这种东西怕是没必要再还回去了。 却玉对着她福了福:“扶风园早就不种素馨了,花房倒是还有两株,说若是娘娘喜欢,晚膳前便为娘娘送来。” 执柔的视线仍停留在齐楹方才站过的地方。 一刻钟前,他便是这般赤着脚站在这。 屏风外面,冰鉴中的冰已经化了大半,细密的水珠粘在铜盆外侧,汇聚在一起,宛若小溪一般滴落在地衣上,宛若淋淋的泪。 * 承明宫里聚了很多大臣。 大司马薛伯彦的长子薛则简午后险些遇刺。 是在长安南十四街上,一家酒肆的门口,马车刚走出一箭之地,便被射成了筛子。 车帘掀起,死的人只有左中郎将家的公子,以及一位肖似薛则简的小厮。 大司马盛怒之下,仍下令腰斩了两名郎中令。 他高坐明堂,手掌生杀,待齐楹走进来时,才终于站起身对着他草草行礼:“陛下。” 齐楹颔首:“朕骤然听闻变故,亦心有戚戚。” “若不是早有风声传出,犬子只怕难逃一死。”薛伯彦将一本折子掷在地上,盛怒道:“这群执金吾简直是一群吃软饭的怂包,陛下许他们厚禄,却不能为君分忧。臣已下令今日当值的执金吾皆受重辟,刑死无咎。” 齐楹没说话,在首位上跽坐下来。 见他不语,薛伯彦也渐渐冷静下来,他喊了声来人:“吩咐下去,动静轻点,别真打死了。” 来传令的中谒者露出如丧考妣的神情:“回大司马的话,方才已经打死了三个。” 薛伯彦啧了一声,说了句短命鬼,而后挥手:“叫他们停手,都抬回去养伤吧。每人再停三个月俸禄。” 三条人命灰飞烟灭,薛伯彦犹不解气,却也不想再落个乖戾不仁的名头。 他重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向齐楹:“听说陛下欲选妃?” 薛伯彦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袍袖整理好:“是臣这侄女伺候得不够好么?” “食色性也,人之大伦。”齐楹平淡地开口说道,“这与皇后无干。” “既如此,陛下可有中意的女子?” 齐楹抿唇而笑:“怎么,大司马对朕喜欢什么女人感兴趣?” 薛伯彦刚杀了几个人,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再和齐楹起龃龉,所以便顺着他往下说:“臣与先帝在外论君臣,在内论兄弟。陛下也算是臣看着长大的,臣如此说也不过是关怀一二,还请陛下勿怪。” 齐楹颔首。 薛伯彦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同光禄丞一同说起今年的盐务来。 朝臣散去,齐楹坐在空无一人的承明宫里,听到窗外雷鸣声起。 夏日里本就多雨,今年入夏之后,整个长安时常密布阴云。 他手中的茶早就冷了,元享想要替他换一杯,齐楹抬手止了。 一杯冷茶入喉,冰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这批执金吾都是他昔年王府旧邸的府兵,东西各宫的执金吾,齐楹大都识得。因为此等莫须有的罪名,连损三人。 他本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唯独如元享这般跟随他多年的人,才懂他此刻的悲怆。 “陛下……”他担忧地唤了声。 齐楹缓缓道:“今日死于非命者,皆支百金赠与家眷。余下受刑者,亦赠白银百两。” 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