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说到兴头时眉飞色舞的神情猛地僵住,视线直勾勾盯着靠近的黑衣男人。 瞧着学妹突变的眼神,苏檐雨稍愣,下意识转头看去,她嘴里还含着味道辛辣的薄荷糖,腮边鼓鼓的,明亮鹿眸睁得很大,活像只屯粮的懵懂小仓鼠。 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明明还隔着一排人,可二人就这么凑巧地对视上了。 沈梵桉清隽无波的眉眼低垂着,目光略沉,不偏不倚地和她撞上,在即将踏过失礼那条线的刹那,淡淡移开。 他面色无异,却在错身那刻,于无人注意的隐蔽角落,唇角缓缓扯起细微弧度。 果然——比想象中还要可爱。 而苏檐雨的心,在看清男人的模样后,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翻天覆地的震动。 她惊愕地微微张开唇,眸光闪动,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人,心跳如雷,吵得她再也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音。 她整个人好似泡进了温泉里,热意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空气被剥夺,她几乎喘不来气,胸口酸涩饱胀,薄荷糖的刺激都无法将她从复杂的思绪中唤醒。 只余湿润的目光追随他移动,炽热直白到令沈梵桉不禁极轻地再次睨了她一眼。 刹那间,她鼻尖一酸,忽然有落泪的冲动。 快十一年了吧…… 当年火车上拉了她一把的大哥哥,终于被她找到了。 - 沈梵桉的视线在苏檐雨脸上停留片刻便收回。 略微的迟疑叫他心里在意,可面上不显半分。 很多人在初次见他时都有过失态的瞬间。 可这个小姑娘的不一样。 她的眼神,带着纯澈的热情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为什么见到他会流露出难过的情绪…… 沈梵桉长睫低垂,额前漆黑碎发在脸上投出浅淡的阴翳,他忍住回头的冲动,眼尾轻挑,向上拉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笑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的眼神影响到,从而生出自作多情的想法。 苏檐雨红着眼注视着男人宽阔的背影,无比认真,仿佛她恍惚瞬息,那人就会消失一般。 那张脸,和记忆中的别无二致,只是轮廓更硬朗分明了而已。 她永远都忘不掉当年在梧城驶向南舒的那列火车上,和大哥哥短暂相处的时光。 那是向来乖巧懂事的她,第一次没通知任何人的离家出走。 窄小瘦弱的肩背驮着塞满零食的书包,一个人踏上驶离家乡的绿皮火车,她抱着书包缩在充斥脏话和难闻气味的成人世界中,像只惊弓之鸟,戒备地承受着所有朝她投射来的粘腻打量的目光,光洁白嫩的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惶。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神经绷紧到极致的时候,有道惹眼的清瘦身影对她一旁脱鞋翘脚的大叔说了句什么,她不敢去听,只知道没一会儿,大叔嘟囔着穿鞋起身,走向了前面的车厢。 浑浊的气味被淡淡的青柠味道所替代。 像双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抚平了她绷着的情绪。 苏檐雨长睫轻颤,包上细藕似的白嫩手臂不自觉收紧,她吞咽了一口,怯生生地扭头看向身侧落座的白净少年。 四目相对,少年黑发如墨,乖顺地搭在额前,桃花状的眼低垂着,唇角带着安抚性的笑意。 他很瘦,也很高,坐在紧仄的位置上有些憋屈,肩膀朝里微扣,长腿敞开曲着,偏头的模样略显懒散,下颌线条锋利好看,简单的白色短袖和阔腿牛仔裤,气质像山岚拂面的风,自带清爽帅气的结界,和周遭格格不入。 时至今日,苏檐雨依旧能精准地忆起当时二人对话的字字句句。 她看得出了神,表情像呆头鹅。 大哥哥被逗笑,很酷地扯起唇,挑眉问她:“妹妹,擦擦口水。” 听到这话,苏檐雨猛然回神,她窘迫地抬手去擦,可唇周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这时,头顶传来少年压抑开怀的轻笑。 苏檐雨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她扁了扁嘴,莫名有些委屈。 妈妈离世的伤心,离家出走对爸爸的愧疚,加上一路的紧张,各种沉重的负面情绪在此刻将只有13岁的她淹没,苏檐雨没忍住哭了鼻子。 她连哭都很秀气,低下头,鼻子以下藏在书包后面,大眼眨巴着掉泪,小声地抽着气,动静跟小猫似的。 少年瞬间敛了笑。 他表情还算镇定,可挺直的肩背和无意识的挠头还是暴露了他的手足无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