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听到了,弹劾他八百回。冯乐真冷笑一声,不再搭理他。
傅知弦也识趣的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的眉眼,仿佛如他所言,真的只是来看看她。
半个时辰后,他站起身来。
“殿下,我走了。”他说。
冯乐真头也不抬:“明日朕忙得很,你未必能见着朕。”
傅知弦盯着她低垂的肩颈看了许久,浅笑:“正好,我明日也不打算来了。”
冯乐真蹙了蹙眉,觉得他这语气有些奇怪,于是抬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因着这一眼,她一整晚都心神不宁,还梦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的傅知弦刚失了爹娘,被傅家长辈磋磨得面黄肌瘦,却依然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尤其是那双眼睛,她虽然才七岁,却也到了分辨美丑的年纪,一时间面上不显,心里却喜欢得不得了,否则也不会主动相帮。
远方响起一声钟鸣,冯
乐真缓缓睁开眼睛,阿叶秦婉等人已经在床边跪等了。
又是崭新的一天,又要上朝应付那群老家伙了。
冯乐真叹了声气,压下越来越不安的心思,起床更衣。
今日早朝果然还是催婚的主题,她夜里没有睡好,心情难得有些烦躁,最后只丢下一句‘朕自有主意’便离开了。
登基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没等早朝结束就提前离开,下方的陈尽安视线追随着她,眼底流露出一丝担忧。
阿叶急匆匆跟在冯乐真身后,等回到寝宫才问:“皇上今日火气怎么这么大?”
“朕也不知道,总之是心烦得很。”冯乐真捏了捏眉心,“许是没睡好吧。”
“那您再睡会儿,睡足了再批奏折吧。”阿叶劝道。
冯乐真抿了抿唇:“罢了,还是不睡了。”
说罢,便径直往御书房去了,阿叶只好继续跟着。
在御书房待了大半日,总算将奏折批完了,冯乐真正要召几个大臣进宫议事,小黄门却禀告说秦姑姑来了。
最近一段时间,秦婉一直负责后宫诸多事宜,鲜少会在她办公的时候寻来,冯乐真顿了顿,等她进门后问她怎么来了。
秦婉欲言又止,似乎纠结要不要说。
“但说无妨。”冯乐真看出她的犹豫,放缓了神色道。
秦婉沉默一瞬,叹息:“其实也不是大事,只是奴婢突然听说傅家今日办丧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蹊跷,该来向皇上禀告一声。”
“办丧事?”冯乐真皱眉,“办谁的丧事?朕怎么没听说过。”
“是给傅家大老爷和大夫人治丧,说是二人死得不光彩,所以不打算大办,可不办也不合适,所以只叫了部分傅家族老,奴婢也是刚刚才知道……”
秦婉还没说完,冯乐真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不管不顾地往外跑去:“阿叶,备马车!朕要去傅家!”
阿叶还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一时间吓呆了,还是秦婉推了她一下才赶紧去办事。
不多会儿,一辆马车就朝着傅家疾驰而去。
自从傅家大老爷死后,整个傅家的气数好像都跟着尽了,当年先帝钦赐的匾额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擦洗,上面蒙着厚厚的一层灰,门前的石板地缝里都开始往外冒荒草,整座宅子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老气。
阿叶先一步下了马车,带人撞开了老旧的大门,下一瞬便睁大了眼睛——
只见昔日清雅别致的庭院里挂满了白幡,白幡上溅满了红色的血,花圃里、空地上、池塘中全是尸体,随意一看便有几十人,每个人脸上都浮着临时前的恐惧与慌张,有几个甚至到死都没闭上眼睛。
这是怎样的人间炼狱,阿叶自认也是沾过不少血的人,可这一刻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她下意识回头看向冯乐真,却只看到冯乐真一片平静,仿佛早已经预料到。
“皇上……”
她艰难开口,冯乐真却没有理会,径直往院中
走去,跟着来的侍卫当即要去她周围护着,阿叶却摆了摆手,自己独自一人跟在她后面。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往前走,穿过了庭院后,来到了正厅门前。
正厅的门没有关,屋里正中央摆了两具黑漆漆的棺材,棺材旁边还散落着尸体和已经凝固的血。
傅知弦就坐在棺材前的蒲团上,正慢悠悠地喝着酒,任由地上的血弄脏了他的酒壶。冯乐真停下脚步,示意阿叶出去,阿叶犹豫一瞬还是听话地出去了,偌大的正厅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你的仇我会替你报。”冯乐真淡淡开口。
“我也同殿下说过,我的仇我会自己报,毕竟……”傅知弦没有回头,但冯乐真看到他上扬的颧骨,便知道他此刻在笑,“不是谁都有机会手刃仇人两次的。”
“疯子。”冯乐真轻启红唇,视线又一次落在屋里的尸体上。
这些尸体,全是傅家族人。
这一刻,她